茶具搬過來。

因著茶具是甄停雲從元晦處拿金子,悄悄吩咐六順買的,這事是瞞著甄老娘的,所以便是搬東西上來時,甄停雲和六順也都是悄悄地,好似地下黨交頭一般,生怕惹得甄老娘注意。

尤其是那個煮水的小火爐,虧得六順做慣了活的,一手拎起,從樓下拎到樓上,竟也沒折騰出什麼聲響。

元晦實在是看不得這兩人的偷摸模樣,有些不高興,便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賊呢。”

甄停雲眨眨眼,杏眸圓溜溜的,模樣可愛。

偏偏她那櫻桃小嘴輕輕一翹,說出來的話來卻無賴得很:“我若是賊,那您豈不就是賊她師父?”

元晦:“……”

元晦抬手揉了揉額頭,勉強忍了下來,轉口指點起甄停雲煮茶用水的講究:“《茶經》有雲‘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揀乳泉,石池漫流者上’,當然,雨水和雪水,人多稱之位‘天泉’,殊為難得。”

六順此時方才從樓下提了水來,甄停雲順嘴便道:“前幾天倒是有雨,如今早沒了,也隻得請先生您將就著用點兒井水了。”

元晦抿了抿唇,隻教她煮水,然後將沸水倒入茶壺中,再倒出——這是第一遍洗壺。

見著甄停雲那新買來的小茶壺,他有些嫌棄:“可惜不是紫砂壺,這瓷器也不夠好。”

甄停雲低著頭洗壺,隻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她又沒錢買紫砂壺!好瓷也費錢啊!

接著便是往裏加茶葉,然後再衝沸水入壺。

元晦想了想,便道:“這個還是我來吧。”

甄停雲想了想,便由他了。

元晦接了手,抬手倒水時袖口微拂,壺嘴跟著點了三次,他道:“這便是‘鳳凰三點頭’,是主人與客人禮敬之意。”

倒完後,他抬眼示意甄停雲看壺口位置,不疾不徐的拿起茶蓋,用茶蓋拂去茶壺水上的茶葉末。

隨著他的動作,茶香似乎也跟著撲麵而來,飄飄然,熏熏然。

他道:“這是春風拂麵的意思。”

甄停雲若有所悟。

緊接著便見元晦抬手蓋上茶壺,再提起沸水,澆在壺身上。

熱氣嫋嫋而起,好似白茫茫的水霧一般,模糊了人的視線。

接著,元晦又開始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優雅至極。隨著他的動作,茶香四溢而開,像是一枚小小的勾子,勾得人的心和鼻子一般的癢。元晦卻是神色不動,一直等到將茶湯倒入聞香杯中,方將杯子遞給甄停雲。

甄停雲伸手要去接。

元晦卻道:“別急。”

甄停雲眨眨眼,不明所以。

元晦卻笑:“先把茶湯倒入品茗杯中,細聞其香,然後再用三指握杯,三口慢飲。”

甄停雲依言端起品茗杯,細嗅茶香,再慢慢的端起杯子,輕抿了三口。待得三口過後,她倒是沒品出多少茶滋味,隻在心裏轉著那些個要點順序,待回過神,不由笑歎:“這麼多講究,反倒顧不上喝茶了。”

元晦並不應聲。

他順勢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輕嗅其香,又喝了一口,方才歎道:“這茶還是不夠好。若是上等龍井,其香如蘭似栗,極是清透。”

慢悠悠的品了幾口茶,元晦接著教導甄停雲:“這茶道,不僅講究煮茶、用茶,連茶禮也是有講究的——位置、順序、動作等等都是不能亂的。你若什麼都不懂,人家倒不至於因此嫌你,隻是想來也不願與你多說了。”

“先生說的倒是也有理。”甄停雲有滋有味的喝完了手裏的這杯茶,品著其間味道,恭維道,“聽先生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