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失為一個生財的好法子。

甄父聽著果是覺得頗有可為之處,是門賺錢的營生,心裏思忖了片刻便點頭:“倒是個好法子。”說著又叮嚀女兒,“隻是這些經營之事,你們女孩家也不必太上心,到底還是讀書要緊呢。”

甄父是寒門出身,憑著讀書科舉方有今日,信奉的自然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便是對著女兒也多是希望女兒好好讀書,德才兼備才好。要不然,也不至於因著甄倚雲年少早慧而感慨說是‘恨不為男兒身’。

甄停雲對此倒也是信服的,要不也不會這樣刻苦用功。隻是她小時候苦慣了,對銀子金子也都看重得很,今日也是一時兒靈感來了,覺著這門生意頗有賺頭,這才過來與父母說事——她和甄倚雲不一樣,雖和家裏關係不甚親密卻也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至少,甄家賺了銀子,她花起銀子來也不虧心。如今聽著甄父這話,她也乖乖點頭,然後又與人撒嬌道:“我也是忽然想起來,這才與爹娘說一句。六月就是考女學,我這心自然是要放在書本上的。”

甄父笑著點頭,越發覺著女兒懂事。

倒是裴氏,她一直管著家裏的鋪子莊子,倒比甄父更看重這些。聽了女兒的話,她在心裏想了一回兒倒是很喜歡這主意,笑著拉了女兒的手:“別聽你爹胡說,讀書重要,可這經營之事未必不重要,要不然咱們一家子吃喝嚼用從哪裏來?你既有這樣的靈性兒,再有什麼主意,隻管來與我說就是了。”

一時兒,屋裏的氣氛也和樂起來。

甄停雲少不得又要端出孝女模樣,在甄父和裴氏膝下彩衣娛親了一番,倒是逗得甄父和裴氏連連發笑。

正巧,甄倚雲才在自己屋裏換了衣衫,正要過來與父母說話,才到院門口就聽見了甄停雲的說話聲,還有父母的笑聲。她步子一頓,竟是有些怯與上前。

夜裏月色正好,階下月光涼如水。寬敞的庭院中隻一株老榆樹正隨著晚風擺動枝幹,在風裏發出細碎的簌簌聲。甄倚雲站在院門口,微微垂下眼去,眼中神色很是複雜,心裏更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慌亂和失措。

她也不是真傻,自然知道自己總這樣與甄停雲較勁是吃力不討好。可,可她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

她一直都在心裏告訴自己:她瞧不起裏那個憑著好命順風順水的甄停雲,也瞧不起現下這個在鄉下老家長到十多歲的甄停雲。可,捫心自問,她真是瞧不起甄停雲嗎?

不,她隻是心虛。

她很清楚甄停雲是真的優秀——這樣的優秀就像是金子,無論何處都會閃閃發亮,總是很容易便討得旁人喜歡。可她呢,她費盡苦心的從甄停雲那裏搶了那些東西,這十多年的父母寵愛,外祖家的親近疼惜,才滿天下的女先生,還有京裏皆知的才名……她搶了這麼多東西,好容易叫自己活得光鮮又亮麗,覺著自己仿佛也不比旁人差了。偏偏,就像是小偷遇著正主就會心虛,她一對上甄停雲依舊還是心虛,還是覺著比不過,甚至擔心對方會將自己搶走的那些東西再搶回去。

甄倚雲咬著唇,用力咬著,藏在袖中的手掌不覺便握得更緊了,指甲嵌入肉裏,幾乎都要抓出血痕來。

難道,女主光環真就這麼厲害?她做了這麼多事,努力這麼多年,永遠也都比不得甄停雲嗎?

甄倚雲深吸了一口氣,重又往正房處看了一眼,到底還是沒能邁出步子,隻轉身走了。

過了幾日,心情複雜、還未調整過來的甄倚雲便見著了裴明珠。

裴明珠說到底也不過是小孩脾氣,雖為著甄停雲的事情背地裏很生一回氣,氣過了倒也忘得差不多了。偏她隔了幾日又碰著甄倚雲,難免就要說上幾句,嘴裏嘟囔道:“如今我娘和我哥總逼著我在家看書,時不時的便要說什麼停雲多用功,停雲多認真……真的是煩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