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停雲心裏暗暗吐槽,自然也沒注意到幾人進寺門時,甄倚雲與其中一個知客僧互相對視了一眼。
甄倚雲已是從太監處聽說了種種安排,從下車起便格外留心,裝作好奇的左顧右盼。此時進了門,她自然也是立刻注意到了知客僧那極具意味的目光。
甄倚雲微不可查的與人點了點頭,然後垂下了頭,目光緊盯著自己腳尖的珍珠,狀似羞怯。與此同時,她藏在袖中的右手則是悄悄的抓緊了袖袋裏的那個小香包——昨天夜裏,她悄悄的把香包裏的香料都倒進了香爐裏,然後又把那裝在小紙包裏的“宮中秘藥”裝了進去。
低頭的同時,甄倚雲心下更是驚懼:連慈濟寺這樣的名寺古刹居然也能安插進人,那個所謂的宮中貴人的身份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甚至可能是……甄倚雲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但她心底的愧疚確實也少了許多:這幕後之人如此的位高權重,堪稱是手眼通天,哪怕自己不動手,估計這些人也能有別的法子下手吧?所以,這事還真怪不著她。
人一旦下定決心,總是很容易給自己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甄倚雲昨晚上才下的決心,之前原還有些掙紮,過了一晚上已是隻剩下那麼點不值一提的愧疚。甚至,現在和這僧人碰了麵,她心裏思緒百轉,就連那點兒愧疚也沒了,甚至還多了點理所當然和厭憎討厭——她會這麼做,大半都是情勢所迫,是被逼的。如今想來,若不是甄停雲得罪了宮裏貴人,她又何至於會被逼著動手?
說來說去,都是甄停雲的錯——那宮裏貴人身份何其尊貴,若非甄停雲惹怒了人家,如何會被盯上?換句話說:人家怎麼不害別人非要去害甄停雲呢?肯定是甄停雲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方有禍事。
於是,甄倚雲一顆心徹底的放了回去,跟著入門喝了慈濟寺的入門茶,便隨僧人們去了後院女眷休息的地方。
本朝雖然民風開放,男女大防並不十分嚴苛,但是這道觀寺院多是清靜之地,男客和女客也都是分開的,後院裏就沒有男客,至多就是六根清淨的僧人們偶爾路過,皆是秉持著“非禮勿視”的規矩,連眼風也不掃——這也是甄倚雲適才對上知客僧目光時心下肯定對方是接應之人的原因之一。
因著甄老娘一行人來得並不十分晚,除去一些早就預定了的、已經被占了的廂房外,後院倒還剩下幾間廂房可供甄家一行人下腳。
甄老娘領著人進去,打量了一番倒也滿意,立時便叫仆婦們把東西擱在廂房,仔細收拾。
甄老娘自己則是拉了領路的知客僧,嘴皮不停的問許多問題,諸如“你們寺裏有幾座殿?”“供的是哪幾尊菩薩?”“有沒有觀音?”“貢品要去哪裏買?”“香燭香油是什麼價兒?”“寺裏素齋是什麼價兒?”
知客僧是見慣了人的,哪怕甄老娘頗有些難纏刁鑽也不以為忤,依舊是神色不變,語聲溫溫的一一答了。
甄老娘聽了知客僧的介紹後果是十分滿意,又叫人掏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些寺裏的貢品,留了丫頭婆子在廂房裏看自家帶來的東西,自己則是拉著孫子孫女往文殊菩薩殿去,身邊隻跟著兩個小丫頭幫忙捧著才買來的貢品。
他們先去的是文殊菩薩殿,隻見大殿寬敞明亮,足有五間寬,背麵還有三間抱廈。殿門大開著,殿頂鋪有琉璃瓦,因為將至正午,可見金色的陽光落於三彩琉璃瓦上,輾轉反射,華光溢彩,堪稱壯麗。
而殿門正上方則有“文殊殿”三個黑底金字。左右則掛著一對楹聯:法身無去無來住寂光而不動;德相非空非有應隨機以恒周。
甄老娘遠遠看了便嘖嘖稱歎:“別說,京裏的寺廟就是不一樣啊!可真是氣派啊!”可比鄉下小地方的大多了,肯定也更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