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女子嫁人後最大的工作便是相夫教子,等閑連外院都是不好去的,做丈夫的自然也少有拿公事與妻子說的。

雖然時人也多說“夫妻一體”,要敬重妻子,可這敬重至多隻止步於後院。大多數的男人都是不會喜歡叫妻子插手外事,否則便是公私不分了。

甄停雲看書時便曾看過一則故事,據說前朝時有位京兆伊,頗有才幹,私下裏卻喜歡為婦人畫眉,因此被有司奏了一本,皇帝問起來,京兆伊便對曰:“臣聞閨房之內,夫婦之私,有過於畫眉者”。這話說的不錯,史書上也說了“上愛其能,弗備責也”,可實際上,那位皇帝此後到底還是沒有再重用對方——多半是看不慣這樣的。

傅長熹卻沒有這麼多的顧忌。他既是想要叫甄停雲更了解自己,做好心裏準備,自然是要從自己最常出入的外院起,叫她看個仔細。反正,以他這般身份,如今也不必顧忌旁人想法。

所以,傅長熹便帶著甄停雲去了他最常出入的外院書房、議事廳等。

這裏是傅長熹平日裏處理公務的地方,唐賀與謝秋雁這些心腹也是時常出入,便是此時都能看著一些幕僚等。因是機要之地,事關重大,無論是外書房還是議事廳,這些地方前前後後還有許多佩刀侍衛守著。

甄停雲因是跟著傅長熹進去的,倒也沒有人敢攔她。隻是,她隻隨意看了幾眼,便能看見那些仍舊警惕非常的侍衛,訓練有素的圍在邊上,腰間配著長刀,頗有一種見過血腥的悍勇之氣。

甄停雲頗感壓力,對此也確實是不甚在意,匆匆看過後便催傅長熹帶自己去內院。也就是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王府這麼大,光靠走好像還真有點走不動。

她實在沒有傅長熹這體力,從外院走到內院,哪怕隻是走馬觀花的認個路,她也覺著腳疼。

偏偏,她跟著傅長熹,身後還有一堆的侍衛仆從,實在不好當眾出醜,一直走到內院,身後跟著的人少了些,她才伸手去揪傅長熹的袖子,小聲道:“……我走不動了。”

傅長熹:“……”

他忽然想起當初他去甄家時,那日出了不少事,甄停雲也是如今日這般,頓住步子,仰頭看他,小小聲的說:“很累,走不動了。”那時候,他心下一軟,便背著甄停雲在甄家後院裏走了半圈,好容易走到了甄老娘的院子裏,又被人給趕走了——活似個免費腳力。

所以,甄停雲這是故技重施,又想叫他去做免費腳力?

傅長熹沉默片刻,這才徐徐道:“我叫人給你抬軟轎。”

其實,甄停雲本來就是走的有點累了,有轎子的話當然好。可是,眼見著傅長熹這沉默模樣,她反倒有些心癢癢的,得寸進尺的想要求更多的:“不要。”

說話間,她用手揪著傅長熹的袖子,仰頭看他,眨巴了下眼睛,一雙杏兒眼黑白分明,如同最幹淨的水晶珠子,光下看去,剔透明淨,顧盼間,別有流波。

傅長熹被她那對晶亮的眸子看得心頭一軟,到底還是拗不過她,隻得蹲下`身,道:“行了,我背你去正院看看?”

甄停雲卻沒有立刻趴上去,反到是左右看了看。

那些跟在後麵的侍衛十分識相,立刻便退後了幾步,低著頭,不該看的自是不敢多看。

甄停雲唇角微揚,這才上了傅長熹的背,輕車熟路的拿手環住他的脖子。她臉頰有些熱,為了緩解這難得的不自在,她便轉開話題,問道:“以後,我們成婚,是要住正院嗎?”

“嗯。”傅長熹背著人,慢慢起身,聲調依舊是沉穩且篤定的,“所以我才想帶你去看看。”

甄停雲眨巴下眼睛,又道:“那,要是我想接祖母過來小住……?”

“除正院之外,另有四個院子,你若喜歡,倒可以挑一個給你祖母。”傅長熹說得輕鬆,倒是難得的暢想了一下,“如今這些院子都空著,倘我們以後孩子多了,倒是能一個個的都給安排起來。這王府也算是滿了。”

甄停雲有點羞,又有點歡喜,還要故作氣惱模樣,伸手在他肩頭掐了一把。

隻可惜,傅長熹皮糙肉厚,肩肉結實,便是掐一把那也是不痛不癢的,連聲悶哼都沒有。

甄停雲到底還是歡喜的,掐完了人,又沒忍住,悄悄的臉頰貼在傅長熹的肩窩處,像是偷吃到了蜂蜜的小熊,偷摸摸的笑了。

傅長熹聽到她的笑聲,微微側過頭。

看著她線條秀美的側頰似也露出梨渦,浮起淡粉色的紅暈,他心下一時也有些歡喜。就這樣背著這心上的人,低聲問道:“所以,你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甄停雲把頭埋在他肩窩,小聲道:“我還沒及笄呢。”

說話間,她溫熱的鼻息如化開凍冰的春風,在他頸上輕輕拂過,微微有些癢。連同那些細軟的發絲,都似情絲一般的軟且癢。

傅長熹聽出了這弦外之音,麵上笑容更深,語聲更加溫柔:“嗯,等你明年及笄。我就叫欽天監給我們算個好日子,早些成婚。”

甄停雲惱羞交加,悄悄的又掐了他一把,氣鼓鼓的:“誰說及笄後就要算日子了!我都還沒結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