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寶玉對他並不壞,而且他是弟弟,賈家的規矩是做弟弟的對兄長要恭敬。賈環請了安,笑道:“二哥哥可大好了?”
寶玉不是個喜歡擺架子的,也笑道:“大好了,環兒剛下了場,不歇幾天麼?”
“歇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不歇了。”賈環道,“二哥哥才應該多歇幾天才是。”
客套了幾句,二人便陷入沉默的尷尬中。他們兩個實在不親,賈環因為遷怒有些懶得理寶玉,而寶玉卻突然覺得這個弟弟似乎渾身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膜,難以接近。好在先生馬上就進來了,開始問他們的功課,讓兩人都在心裏舒了一口氣。
賈環雖然不想浪費時間,下了考場的第二天就去上學,心裏卻有些煩躁不安。他怕自己如果府試沒過,老爺和姐姐會不會就此對他失望,太太會不會更加看不起他,又怕自己過了會會引得太太找姨娘和姐姐出氣——姐姐可跟他說過了,因為他比寶玉有出息,所以太太才看他們不順眼才會罵姐姐的——但更怕自己沒出息,會連累得姨娘和姐姐被太太嘲笑。
就這麼忐忑地過了幾天,府試成績出來了:雖然名次不怎麼樣,排在了後一百名之內,但好歹賈環還是過了。
探春算是舒了口氣。今年雖然還有院試,但據李進的說法,希望不大,這回下場也隻是練練手而已。既然不抱希望,探春與賈環倒完全放寬了心了。
四月二十六是芒種,每年到了這一日,她們姐妹幾個就要送花神。探春悄悄向寶玉道:“林姐姐和史妹妹都是一個女孩子在家,多沒意思啊。”
寶玉便去向老太太撒嬌,立逼著派人去接了黛玉與湘雲過來。老太太也想外孫女和侄孫女兒了,一被孫子提醒,立刻就派了妥當的婆子和馬車去接人過來住幾天。
原著裏寶釵是個極穩重的大姐姐形象,但她再穩重也不像探春有個貨真價實的成年人靈魂,又加上了解各人的性格與背景,幾乎每個人都與探春關係良好,湘雲更與她親近得很,每次來榮府都是與她同住。
第二日早起,湘雲坐在鏡前梳妝時看見盒子裏有一塊淡黃色琥珀,裏麵包著一隻蜜蜂,茸毛根根分明,翅膀支起,觸角探出,就好似活的一般,漂亮極了,不由拿在手裏撫摩觀賞,一邊向探春道:“這是誰送的?可真是漂亮。”
探春笑道:“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小玩意兒,你要喜歡就拿去玩好了。”
湘雲訝道:“琥珀也是能自己做的?好姐姐,教我怎麼做罷?”
正說著,黛玉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笑道:“好懶丫頭,這早晚還沒梳洗,在做什麼呢?”
湘雲紅了臉,把手中的琥珀給她看,笑道:“林姐姐來看,可漂亮麼?”
黛玉先是眼睛一亮,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笑道:“果然漂亮,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如果可以我倒想訂個蝴蝶的。”
湘雲又是驚訝又是笑:“林姐姐的眼光果然好,這可不就是做出來的麼。要訂還不簡單,做的人可就在你麵前呢。”
黛玉驚訝地看向探春,見她點頭,便一點兒也不客氣地道:“三妹妹教教我怎麼做吧?自己會了想要什麼樣兒的就都有了。”
“要做倒簡單,準備些鬆脂就成,隻是這裏頭的昆蟲有講究,不能有殘缺破損之處,不然就不好看了。我前兒也想著做蝴蝶的來著,還特意命人做了個網,不想捕了隻蜜蜂,我看著也好,便做了這個。”探春說著,便叫侍書把那捕昆蟲的網拿上來。
湘雲哪裏還坐的住,忙叫翠縷侍候她洗漱了,道:“這會子隻怕餞花會已經晚了,我們快去罷,完了再去捉兩隻漂亮些的蝴蝶來。”
三人拉著手出了秋爽齋,探春想了想道:“不知道二姐姐過去了沒有,不如繞過去看一下罷。”
黛玉與湘雲雖然不解,但也還是點頭道:“也好,這餞花會也沒什麼,一場熱鬧而已,這邊也會有丫頭們掛的轎馬與幹旄旌幢的。”
紫菱洲離瀟湘館不遠,中間不過隔著一個滴翠亭。滴翠亭在池中間,周圍假山樹木環繞,是個極幽靜的所在。剛過了蜂腰橋,湘雲就捂著嘴偷偷地笑了起來,拉著探春與黛玉要她們看右前方。
二人不明所以,扭頭一看,也笑了起來。寶釵向來沉穩,這會兒卻是童心大起,正躡手躡腳地在撲一對蝴蝶。
湘雲想要揚聲打招呼,卻被探春一把拉住,輕聲笑道:“我們偷偷跟過去嚇嚇寶姐姐。”她雖然不記得具體時間,但寶釵撲蝶這一段她可是記得很清楚的。
湘雲與黛玉都有些吃驚,探春在人前的形象向來是沉穩的,像個小大人一般,極少看見她這樣有童心的時候。不過看看前麵寶釵撲蝶的樣子,她們便隻是抿嘴一笑。大概是今兒的天氣好,讓這兩個沉穩的女孩也有了玩心吧。
三人便都示意自己的丫頭不許出聲,慢慢地跟在寶釵身後。寶釵追了一會兒,許是累了,便往滴翠亭去。三人不想她這一慢下來,跟的就近了。待看見寶釵在亭邊站住,都以為她是發現自己了,正要揚聲打個招呼,不想卻聽見亭中有人道:“…………我要告訴一個人,就長一個疔,日後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