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段(1 / 3)

完全沒入身體。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她,隨即驚震地明白——她之前之所以一直不掙紮,是因為她在積蓄力氣,等待這最後一搏,等待那將這冰冷無情的利器親身推進他的身體的時刻。

箭鏃是怎麼來的?他猜得到——早在她發覺被蛛絲纏上之時,她就進行了抵抗。

他可以猜得到她幹了什麼——

她一定是在掙紮中凝聚了最後的意識生生把一支破魔箭的箭鏃折下,一直握在手心裏。

他也可以猜得到,那支被折斷了箭鏃的箭,就是她最後射向殺生丸的那枝箭,也就是唯一插進了殺生丸的身體的那一支。

她大概也猜想到了被控製了之後的自己會給殺生丸帶來怎樣的傷害,所以要搶在這一切發生前,進行彌補。

——她竟想得出用這種方式來保護殺生丸!

他知道自己沒有猜錯,與她目光交彙的刹那,她的眼神已向他證實了這一點。

心痛無法抑製地越加劇烈,這不僅是由於那被她推進他身體的箭鏃的作用的緣故。

他垂著頭死死盯著她,目光癡迷。

桔梗,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她是他一生最愛的女人,也是唯一愛過的女人。

他愛她,她卻恨他,為了她愛上的男人而恨他。

這多諷刺。

桔梗,當初我怎麼會愛上你?

我愛上了你的什麼?

是因為你救過我?

不,不是。

鬼蜘蛛從來就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怎麼會感念你的恩情?

我愛上了你的美麗麼?

或許是吧……可是世間傾城多少,我為什麼獨獨隻執著於你一枝芳妍?

記憶倏而渺杳起來,飄飛忽遠,恍兮惚兮,時光仿佛倒卷回流了,前塵往事紛紛而至,糾葛良多。

他想起五十年前的景光。

三十三 求不得(下)

是那個陰冷昏暗的山洞吧?不見天日,與世隔絕,與牢獄絕禁無異。

那時的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全身纏滿繃帶,燒傷的皮膚焦黑灼痛,發出潰爛的氣味,與空氣中潮濕發黴的味道混在一起,腐臭刺鼻,陳舊入肺。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幾乎是個廢人,成天隻能懨懨地躺著,無法動彈,就連扭動脖子都是異常艱難,隻靠著別人的善良和憐憫才能苟延殘喘。

那種情況下他做不了任何事,時光的流逝之於他而言是最大的煎熬。命運仿佛在和他開著殘酷的玩笑,給他不肯滿足的欲望之心,卻又奪走他賴以掠奪的強健體魄;讓他痛苦讓他煎熬讓他生不如死,卻又給他活下去的時間與壽命。

這是來自地獄的懲罰。

但是無所謂。

他從不畏懼地獄,因為從出生開始,他就已經在地獄。

地獄並不可怕,即使是再凶殘的惡鬼羅刹,在他麵前也要退避三舍。

地獄並不絕望,絕望的是,站在地獄裏汙濁卑劣的他,居然也有仰望天堂的一天。

他從不向往天堂,但是愛上聖潔出塵高高在上的巫女,卻比天堂更加遙不可及。

“愛”,這個字眼對他來說是很諷刺的。

奸淫擄掠無所不為,凶狠殘暴的強盜鬼蜘蛛,居然也會愛上一個人麼?

誰知道呢?每天看著那個女子美麗纖弱的身影出入陰暗的山洞,看她彎腰為自己換藥,看她俯身給自己喂飯,看她皎潔無暇的臉龐和纖細修長的手指,看她紅白的裙裳與順滑的長發相拂飄搖,一幕與一幕,一歇又一歇,出出在在之間,心頭不曾幹涸的欲望之源便不知不覺中萌發出了新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