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文, 你也睡不著嗎?”張皓文身後傳來聲音, 原來是丘洵。
“唉!我又做噩夢了。”丘洵一臉怏怏不樂坐在張皓文一旁,忽然問道:“皓文, 你相信命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邢恕似乎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也推開門出來坐到了兩人對麵:“不過,命這個東西,好像也不全是和鬼神天地相關的吧。你說呢, 皓文?”
“和‘命’相比,我更相信‘運’,”張皓文知道丘洵在煩惱什麼,不僅他們的科舉之路充滿了不確定性,這個國家的未來也令人擔憂,尤其是發生了郭守鑫勾結太監的事,讓他們隱約感到,冥冥之中,那些看見的看不見的種子,似乎正在暗自生長,慢慢萌芽……
他抬頭望了望明朗的夜空,隻見滿天繁星,仿佛一潭被微風吹皺的湖水,漾著閃閃爍爍的光芒。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是為了體驗一把古人的生活,發財致富,科舉做官,還是老天另有什麼別的安排?一下子,即將到來的道試不知為何在他心裏顯得十分渺小無謂了,穿越後所經曆的一切從天賜村到瓊山,反而在心裏一幕幕清晰起來。
他想了想,繼續道:“譬如出生在哪裏,哪個朝代,是男是女,這些都是命吧。有人生來窮困潦倒,有人錦衣玉食,是你我都沒有辦法改變的。‘運’就不一樣了——財運、國運……有昌盛的時候,也有衰敗的時候,‘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雖然命擺在那裏,但天助自助者,隻要好好應對,就像這次我們齊心協力對付郭守鑫一樣,還是很有希望改變既定的命,等到時來運轉的一天。”
丘洵和邢恕聽得認真,張皓文又道:“老師曾經說過,任何事在發生很久以前就已經有了征兆,等道試結束,我們就去尋找這件事情發生的源頭,看看能不能扭轉時局吧。”
“好了,”邢恕站了起來拍了拍張皓文的肩膀:“快去睡吧,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待到道試你們高中之後,我們一起離開瓊州島,就會有更多機會探索丘洵所說的真相了!”
雖然隻是短短聊了這麼幾句,張皓文心裏卻比一開始平靜了不少。邢恕說的沒錯,道試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想著唐玨說過的要舉薦他們去廣東讀書的事,他心中又有了新的期待!
“提調官進……”考場外麵黑漆漆的天幕下,燈火、燭光卻連成一片,將整個考場四周照的恍如白晝一般。道試比地方性的縣試、府試正規許多,由專門的官吏任“司儀”,在高台上宣布著監考官員們的入場順序。
擔任提調官的是瓊州知府徐鑒,自從去年秋天他在張皓文等人的幫助下將郭守鑫通倭一案順利了結,又及時安撫了百姓商賈,張家的紡紗機開始在各個城鎮製作推行,番薯和玉米在那些原先寸草不生的貧瘠土地上長勢喜人,一時間瓊州上下對他極為擁戴。遠在島對麵廣州坐鎮的艾巡撫也對他讚譽有加。
雖然時間及早,但徐鑒仍精神百倍,滿麵紅光的走進了考場
。他對著北麵大廳內一位高高瘦瘦,身穿大紅官袍的年輕官員抬手作了個揖,那官員雖隻有四十上下,舉動卻翩翩然頗有名士之風。此人便是主持瓊州道試的提學官曾鼎。
張皓文早就發現,雖然這個時代科考極其嚴格,考中進士的人鳳毛麟角,但這些官員都是意氣風發,年富力強的中年人,他們考中進士時的年齡應該也就三十上下。可見,大明選士的製度至少在早期,選的是一等一的天資過人,聰明能幹的士子,那種像靠一年年死磕八股,考到五六十歲才金榜題名的考生,他估計在這個時期幾乎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