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多麼奇異地組成一道蜿蜒曲折的風景。
正走神,欄目攝像塞一個麥克風到我手裏:“陶瀅別發呆,唱個歌嘛。”
唱就唱。
衝攝像揮揮手:“《隱形的翅膀》,謝謝。”
他一愣,聳一下肩膀,還是點了歌,然後按“優先”。
前奏很快響起來,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我唱: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誰說一定要閃淚光?
被老師罵、被同學嘲笑、被喜歡的人欺騙、被想要走的路累得筋疲力盡,這些,都是可以走過去的,也是可以被忘記的,想要不哭泣,就可以不要見淚光。
七年時間裏,原來,所謂的成長,就是擁有更加強大的心靈,可以豁達從容。
欄目主任微醉了,目光迷離地看著屏幕,舌頭有些大:“這個歌星是誰?聲音很像小陶嘛。”
周圍的人“轟”地一下笑翻了。
攝像拍著主任肩膀:“主任,您的耳朵越來越靈光啦!”
我也隨著笑。
告別會在深夜結束,攝像開著他的白色Golf送我回學校。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見劈頭蓋臉張貼著的紅色長橫幅,上麵寫著“到農村去,到基層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攝像開始笑,幾乎笑彎了腰,然後哆嗦著和我握手:“恭喜你陶瀅,你將要去農村和基層了,有空回城看看。”
我笑著拍他肩膀一掌,被他躲開。
然後他大笑著鑽進車子,一邊發動,一邊揮手再見,我目送他離開,直到白色Golf變成一個小點。
我回頭往校園裏走,仰頭看見滿天的星星,紅條幅把夜空割裂成許多個大色塊。
路燈下條幅上的字跡清晰可見——“歡送畢業生”。
我站在深夜安靜的校園裏,環視四周。
明天,這裏就會車來車往,喧囂異常。
那麼,今天說再見吧——再見了,我的大學!
第二天,校園裏果然到處是依依惜別的人群,有人仍在辦理離校手續。
林卡先我一步回家,回四川的火車下午2:28發車。我回家的火車是晚上10點28分發車,所以可以和鄭揚一起送她去火車站。路上我很努力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哭,可是到最後我們還是忍不住抱頭痛哭了一場。
喧鬧的火車站站台上,我淚眼朦朧地看著麵前的林卡,一邊哭一邊有那麼多的鏡頭快速從記憶中閃過:
大一那年的夏天,因為天太熱,我們抱著被子和涼席去陽台上睡覺。可是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我和林卡在暴雨中被淋醒,像落湯雞一樣逃回屋裏,其他人看到了,笑得幾乎要斷氣。
又想起每天晚上開臥談會,我高歌《黑貓警長》,林卡唱《葫蘆娃》,聲音太大被巡樓的管理員抓到,罰我們打掃了三天走廊衛生。
還有我倆一起去逛商場,我拖她在相近的兩間大賣場之間走了三個來回,隻為決策是否要買一條裙子。林卡累壞了,最後坐到路邊呼天搶地地說:我快瘋啦,我發誓以後以後一定不要生一個天秤座的孩子,一點主見都沒有啊!
然後是大二那年又一次我們站在馬路邊等公交車,林卡突然摟緊我的胳膊,一臉深情地對我說:陶瀅,以後我們要一起結婚,要買相鄰的房子,我們的孩子要一起長大……
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年,一起參加各種比賽,一起奔走在去做節目的路上,風雨再大我們也不怕,因為我們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我們相約這樣、那樣的未來,我們說好要在同一個城市裏,一起喝下午茶。
可是,我還是失約了。我要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三年,也或許後麵還緊跟著十三年、三十年……未來那麼遠、那麼長,我看不到明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