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到底了解我多少。他是一個古怪的家夥,他如同先知一般的預知力與洞察力,讓我一直以來都心存惶恐——
我纏了白翼這麼久,他真的一點兒也沒發覺?
Chapter 12 (6)
我真的害怕哪一天傷害了他,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我瞪大眼睛望向路燈,“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他握住我的四隻冰冷的指尖,說:“外麵涼,以後再說。”
我冷冷看著他,笑著問:“以後?咱們會有‘以後’嗎?”
他驚怔一下,淡淡地說:“今天的天不好,一會兒還會下雨的……”
我不耐煩地吐掉煙蒂:“隻有英國人在無話可說的時候才拿天氣說事兒,你到底想問我什麼?”
他點點頭,忽然笑了,又擺出先知的麵孔與我對視,我想他應該問,我和白翼去了哪裏,遇見了什麼人,為什麼被襲擊……
可他卻說:“我知道,晚上給你打電話時,你和白翼在外麵。”
好吧,我的小聰明不適合與聶冰灰這種人玩談話藝術,我已經無路可退了。
“所以,我擔心你也會受傷,有沒有順便檢查一下?”
“檢查?現在躺在那裏的人是白翼,我幹嘛要檢查?”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大剌剌地卷起胳膊,說:“你想問什麼就問,我沒什麼可掩飾的,也不會撒謊騙人,真可笑,白翼受傷和我有半毛錢關係?你們是不是想問我和白翼搞什麼名堂?如果你問,我就可以告訴你。”
他突然掐住我的胳膊,“我沒有問題要問你!從來都沒有!”
“不要在我麵前裝得裝作無所不知的樣子。”我陰著臉說:“別太慣我,你以為那是包容?它隻會讓我無地自容。”
月的清輝慘白慘白的,傾瀉在他濕搭搭的如同清泉一般的汩汩雙眸。
就是這樣一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讓我不論做什麼事、不論在哪裏,都覺得它如影相隨,不能排斥,無法逃脫;在這雙奇怪的眼睛裏如論如何抗爭都是無濟於事,我就像他手中通關101次的遊戲機,再怎麼掙紮都是可笑的輸家。
“你了解我嗎?相處了這麼久,你連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沒問過,我覺得你無所不知,這樣我就沒有隱私了。你問我,我就會告訴你。你最想知道什麼?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愛不愛你?”
他難以置信地皺眉頭,不點頭,不搖頭。我冷漠地說:“我交過很多男朋友,對‘愛’這玩意兒沒什麼知覺。你問啊,你問我到底喜不喜歡你。”
“好吧好吧,黎離,你別發脾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我、到底。”
我用最快的速度與最猛烈的力度痛痛快快說:“我不喜歡你,聶冰灰,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
他無力地垂下雙臂,嘴角抖了抖。
我微笑著問:“怎麼你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嗎?”
他說:“我知道。”
Chapter 12 (7)
我欲說還休,因為這句回答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以為他會懇求我,我也想讓他驚慌地懇求我。仿佛時間靜止,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我幾乎忘記了所謂的目的與身份,此時此刻的自己,隻不過是一個不被重視的斯文掃地的傻瓜。
一句“我知道”,僅此而已。原來很久很久以前,我光著腳蜷居在他的懷裏悄悄流過的那些眼淚以及偷偷萌生過的心動與感動都他媽白費了。
夜霧打濕的碎發,遮住了他憂傷的眼睛,我傻了吧唧地笑笑,然後掉頭就走。一個轉身的距離,他的聲音仿佛來自皚皚蒼白的冬,“你是不是喜歡上白翼了?”
“你說什麼?給我再說一遍。”我震驚地停住腳步,然後難以置信地轉過身。
我確定我沒聽錯,他低著頭,漂亮的發梢遮住他的眼睛,滿山遍野的憂傷透過灰色雲層將他全然包裹起來,他的眼中充斥著顧慮和絕望,“如果一定要問你一個問題,我不會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擦肩而過的計程車掩住了他的低聲,我豎起耳朵,聽到他的極小的聲音透過整個城市的喧囂,迎麵而來,“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白翼了?”
我點了點頭,再點了點頭,“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樣?”
他勉強地笑一下,說:“那,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麼?”
我鼻子酸酸地冷哼一聲。
他的聲音小得好像夜裏跳動的秒針,“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解地打量他:“時間那麼重要嗎?”
“世上有可以挽回的和無法挽回的事,而隻要和時間有關的,都是無法挽回的事。”他說了一堆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然後總結了四個字來回答自己:“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這詞兒太玄幻了。”我用黑色發帶盤起亂糟糟的卷發,不無諷刺地說:“還記得在貝貝寶迪時你怎麼說嗎?你說我費盡周折隻是來看一眼傳說中的白翼。好吧,如你所願。”
他勉強地勾了勾唇角:“很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