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這般說著,我還是不時撩開前麵的一角簾子,悄悄看向莊碧嵐,連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多看他一眼,還是怕他再從眼前消失。
南雅意卻沒再取笑我,拿了幾顆櫻桃吃了,便半歪著頭打盹,不一會兒便好像睡著了。
想她早就計劃著今日之事,昨晚一定也不曾睡好,才會這樣犯困。
因車中悶熱,我拿了團扇靠近她慢慢扇著,眼看天色漸漸黑了起來,我的眼皮也漸漸沉重。
模糊中,有人用手輕輕地觸我的額,驚起抬眼,隱見莊碧嵐那秀頎的輪廓漾在空氣中,絲質的薄袖拂出好聞的夜風氣息。
我微微一動,立刻聽到他輕笑道:“醒了?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再睡?”
側頭瞧著南雅意正歪著頭動彈,我低聲道:“待會兒吧,雅意還在睡呢!別吵著她!”
南雅意哧地一笑,已經坐直身體,一對眼珠在黑夜中如明珠熠熠,“他一進來我便醒了,可我若說話了,不是掃了你們的興致?莊兄,你說是不是?”
想來她相助莊碧嵐後,二人相處時間不短,她說得隨意,莊碧嵐也不放在心上,笑著答道:“你也來取笑我!罷了,既然醒了,趁熱喝些粥吧!”
他取了火折子,將一角的小燭點燃,從地上捧起一隻瓷缽,放在我們中間,又遞給我們一人一隻瓷勺,歉疚道:“路上不方便,隻能委屈你們將就些了。”
我疑惑地接了勺,伸手一摸瓷缽,果然是熱的,再嚐一口,應是尋常人家所喝的粳米粥,味道自是不能和宮裏相比,飲食的器具更是尋常,但此時能喝上一口熱粥,已經讓我驚訝了。
南雅意已問道:“哪裏煮的粥?不是正趕路嗎?”
莊碧嵐笑道:“臨時停下來歇歇腳,進些飲食,馬兒也需加些草料。可巧附近有人家,便過去要了粥,你們女孩家,便是大熱天,也盡量別吃涼的,快趁熱吃了暖暖胃吧。”
我一邊喝著,一邊問道:“大家都分著吃了嗎?”
莊碧嵐點頭道:“都在吃著呢。你們快吃,待會兒又得起程了。”
眼見他下去了,我掀了簾子就著月光瞧時,莊碧嵐已經回到他的隨從中去,一邊輕聲交談著,一邊抓著什麼啃著。
必定不是粥,而是隨著所帶的幹糧了。
身處敵境,一路逃亡,即便一碗清粥,也是不容易。再不知他怎樣留了心眼,從什麼樣的人家求來了這缽粥。
正沉吟時,南雅意悠悠道:“這粥……味道很不錯。”
我怔了怔,她已莞爾一笑,“你細嚐嚐,我是覺得比我素日所吃的鮮魚肥鴨子還好吃。”
我慢慢地一勺接一勺吃著,舌尖轉動時,果然有絲絲的自然清甜滲了出來,味道終究不是鮮魚肥鴨能比的,可我想起今天以前我天天在宮女們嚴陣以待的伺候下吃的每一餐,忽然也覺得這粥味道好極了。
瓷缽雖然不大,但我和南雅意食量都小,等瓷缽見了底時,已經吃得有點兒撐了。
以往在宮裏,吃得好像從沒這麼飽過。倒是唐天霄的胃口不錯,總說怡清宮的菜式清爽,每每讓我斟上幾盞酒,喝得很是盡興。
隻想不出他目前正在做什麼。
咬牙恨我?派人追我?還是恨恨地後悔當日不該投鼠忌器,為了我這個一心想逃開他的女子,竟放過了莊碧嵐這樣的重要人物?
唯一可以斷定,他必定沒法安心吃他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