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然後想他莞爾一笑,“你罵起我來就我困了?”

唐天重一愣,撐著額站起身來,恨恨道:“還不是被你氣的,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呢?”

他走到旁邊我素常臥著的軟榻旁躺倒,掩著臉猶自喃喃說道:“我又怎麼會遇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可恨啊,可恨……”

眼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一會兒竟然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果然睡著了。

至少,和平時睡著並沒有什麼兩樣,更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來。

無雙等人卻是納悶,隻悄悄和我嘀咕,“侯爺平時精神好得很,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真的太累了?”

我冷眼看著,答道:“明天交太醫開些培元益氣的藥來給他吃兩天,就沒事了。”

無雙虛了卻跑去翻屋中有沒有我生病時吃剩的人參茯苓,打算先熬些等他睡醒後服用。

此刻北麵窗口正大開著,湖麵飄來的風吹到身上有些寒意。我遂讓九兒去關了窗,自己到床榻上抱了條薄衾為唐天重蓋上,再看向他的麵龐時,他的眉宇還微微皺著,睡的並不安穩。

閉上的雙眼再不能那般冷銳逼人寒光四射,這個沉睡了的男子看來溫和安靜了許多。

可惜,那性情裏的威嚴之氣,隻怕這輩子也拋不掉了。

我歎口氣,轉頭吩咐:“無雙,你小心看護著侯爺,我胸口有些悶,和九兒出去走兩步散散心。”

這些時日我隨著唐天重進進出出,又時常道前院去,早沒有人再管束我的行動,無雙也不疑心,應了一聲,自顧拿了人參去叫人煎藥了。

我帶了九兒沿著曲折竹橋一路除了蓮池,徑直往北麵的假山而去。

假山前後都有通道,通往頂部的迎薰亭。

我拾級而上,在亭中扶欄坐下,吩咐九兒道廚房去幫我取些東西,將她支開了,才靜靜地向四周打量。

霜天雲淡,絳河清淺,皓月嬋娟,秋風前例。攝政王府前院後院堰角重重,在月色裏模糊成線條分明的黝黑剪影,蓮池波光粼粼,映著清澄月色,更顯明潔。

假山前後,紅楓漸老,蒼梧淩亂,幾處夜鳥驚起,有洛夜飄下的細碎聲響。

並沒有什麼人過來接應,卻有幾道暗影在山石樹影中閃動。

許久,蓮榭那邊的竹橋上,終於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踏出抱廈時,他腳步頓了頓,望向我這邊。

隔了這麼遠,我都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含恨和惱怒。

我懶散地笑了笑,將頭倚在冰冷的柱子上,隻覺得秋日裏也有沁骨的寒意,無處不在地滲過來,而眼眶又已經酸澀。

不該酸澀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嗎?

徘徊在山下的黑影終於行動,當頭奔過來的是唐天重的心腹隨從,深綠服色的六品校尉服色。

我記得這人姓張,平時對我甚是敬重,也不待他開口,便先笑問:“張校尉,是莊公子叫你來的嗎?”

張校尉一怔,領了數名親衛在離我數步遠的地方站定,恭敬說道:“不是。是侯爺令屬下帶姑娘下去。”

我輕笑,“是令你帶我下去,還是令你押我下去?”

“……這……”張校尉不敢回答,隻是賠笑道,“姑娘向來通情達理,必定不會為為難數下。”

我一拍欄杆,喝道:“我不為難你,你隻管去回唐天重,就說我不想下去,想押我下去,讓他自己來押!”

張校尉見我氣勢淩人,更是猶豫著不敢上前,隻是唐天重令出如山,同樣不敢回去和唐天重那般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