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來我也是個不能讓他們安心地人。

哪怕,我日夜生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並用最大的熱忱守護著我們共同的骨肉。

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流逝。習慣了安靜,卻漸漸不太習慣寂寞,漸漸連指尖的針線和唇邊的笛音都有了種無可奈何地黯然。

秋去冬來,在這座陌生的小城裏迎來這年第一場雪時,我已經親手做好了三套唐天重的衣衫。從中衣、中褲、中單,到外袍、棉衣、披風、雲氅,俱收拾得齊整。

無雙便和我商議,“要不要先派人送過去給侯爺?這節氣也冷了,現在送過去正合適。”

我沉吟道:“戰亂頻仍,想送到他手上……也不容易吧?”

無雙笑著勸慰,“既然能傳話,送東西也不難的。便是正打著仗,頂多拖個幾天,姑娘就放心吧!”

這饒城看來隻是個普通的小小城池,但無雙曾告訴我,饒城城池經多次修建,已經很是牢固,加上三麵環山,又有眾多暗衛潛伏,協助著由唐天祺直接指揮的兩千駐軍,易守難攻。加上三十裏地外就是唐天重麾下一支重兵所在的營地,如有生變,旦夕便可馳援而至。

隻是這裏不抵京城的攝政王府消息靈通,無雙遣人報聲平安,往往到十餘日後,才有人轉轉傳來唐天重的話,竟也隻是“平安”二字。

至於這大周的天下到底被他鬧成了什麼樣,我竟一點兒也打聽不到。連無雙也是茫然無知,隻是猜測唐天重當日兵圍內廷並沒有成功,應該和唐天霄彼此對峙,暫時處於膠著狀態了。

我有些疑心唐天重是刻意隱瞞戰況,以免我不能安心養胎,或許也在擔心他一時占不了上風,我會不會又打算離開他回到莊碧嵐身邊去。

沒辦法改變他的多疑,我隻能領受他這片好心。隻盼他收著我叫人送過去的衣裳,也能領受我這片心,至少不再動不動便疑心我會離他而去。

無雙說道:“姑娘不寫封信捎過去嗎?”

我把新繡的一個香囊和原來的白虎香囊一起塞到包袱裏,說道:“有什麼好寫的,他神通廣大,自是明白我這裏好著呢!”

無雙笑道:“如果侯爺看到姑娘肚子這麼大了,又看到姑娘肯為他這般費心,一定開心得很。他在外麵被絆著回不來,隻怕比姑娘還不安心,日夜擔心著姑娘會不會把他丟到腦後呢!”

我沉吟,然後取來紙筆,鋪開一張白紙,寫下前人的一闋詞。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係,穿過一條絲。

意思其實很淺顯了,可唐天重素來隻讀兵書,粗通文墨而已,於詩詞律令上並不用心,天曉得他看不看得懂。

待把唐天重的衣裳書信等物派人送出去,心裏還是空得慌,遂又讓無雙他們找了適合孩子所穿的布料來,讓她們圍著暖爐一起挑挑花樣,裁裁衣裳。

其實這樣的大冬天,在暖和的屋子裏為孩子準備著東西,感覺著它在腹中偶爾的拳打腳踢,想象著它的模樣,眉眼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舒展開來。

真想不出,這孩子的容貌會如我這般五官清秀,還是如唐天重那般線條剛硬,輪廓分明,性情會是如我這般安靜溫和,還是如唐天重那般沉著穩健。┅思┅兔┅在┅線┅閱┅讀┅

明年蓮花綻開的時候,我便能見著它了。

如果到時唐天重平安歸來,見著我們軟軟小小的共同寶貝,那時常緊緊繃著的麵龐一定會飛快地柔和下來,微帶癡迷的輕笑也一定會忽然如孩子般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