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賣花的小娘子從窗下路過,抬頭看到臨窗而立的二人,粲然一笑,舉起手中花籃喊道:“公子,可要為您旁邊的娘子買幾支花?”

程澈就朗聲笑道:“勞煩姑娘給我幾支紅薔薇。”

賣花的小娘子脆生生道一句好,精挑細選了幾支開得正好的紅薔薇,用柔韌的青草捆成一束,喊道:“公子是要我送上去,還是扔上去?”

“就扔上來吧。”

“公子您接住了。”小娘子顯然已經是駕輕就熟,手一揚就把薔薇花準準的扔了上去,笑著喊道,“十五文錢。”

程澈伸手接住飛來的紅薔薇,手指一彈,一塊小小的碎銀子落在小娘子手心,把花遞給程微:“喜歡嗎?”

程微接過紅薔薇,笑道:“這花雖然有刺,但我很喜歡,多謝二哥。”

程澈倚窗緩緩開口:“微微,你看,現在的京城多麼熱鬧安詳。可是此時邊疆戰亂已起,百姓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京城的繁華安穩是守衛邊境的將士們用血汗換來的。

程微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流,默默聽著。

“微微一定聽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話,國若破。家何以存。所以無論是為了我們自己,還是為了大梁,二哥都義不容辭,你明白嗎?”

程微垂眸,明明知道程澈說的有道理。可一想到此去生死難測,還是苦澀難言,喃喃道:“可朝中那麼多武將——”

程澈伸手,揉揉程微的發:“不是我,就是別人。可要是所有人都寄希望於別人,那大梁就危險了。微微,我不隻是你的兄長與心上人,還是大梁的兒郎。當初顧先生教我,老衛國公教我,他們一定不想看到我用一身所學。隻是為了勾心鬥角,蠅營狗苟,在那泥潭般的衛國公府站穩腳,你說呢?”

程微抬眸,望著程澈:“二哥更不想,是不是?”

程澈便溫柔地笑了:“是,二哥更不想。二哥願用一身所學為大梁、為百姓們做點什麼,更希望用踏踏實實掙來的功勳光明正大娶你。”

“我懂了。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這是二哥的誌向吧?”程微抿唇一笑。“無論怎樣,我會一直等著二哥,絕不給二哥拖後腿。”

“放心,二哥雖有那樣的誌向。卻更有凱旋而歸的自信,安心等著我回來就是了。”

百味齋一談,不過三日,程澈就以參議的身份隨軍離京。

送別那日,程微把熬了一宿做出來的護身符塞給程澈,笑著道:“二哥。我們等你回來,到時候你還給我做鹿肉火鍋吃。”

“好,一言為定。”程澈翻身上馬,回頭望一眼送別的親人們,策馬而去。

三月底的清晨猶帶涼意,和舒緊了緊披風的帶子,走至程微身旁:“回去吧。”

“嗯。”

程微麵上一點看不出離別的感傷,馬車上,韓氏就嗔道:“你這丫頭心還真大,一點看不出來擔心你二哥的樣子。”

程微笑吟吟道:“西薑蠻夷,二哥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回去要親手釀一壇好酒,等著二哥回來喝。”

當她知道,無論碧落黃泉,總能與二哥在一起時,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你還會釀酒了?”韓氏來了興趣。

“咳咳,梅子很快就可以摘了,到時候去老四酒肆打一壇好酒,把梅子丟進去就是了。”

這也行?

韓氏忽然覺得把閨女養成這樣,將來要想嫁人,任重道遠。

程澈不在身邊的日子,對程微來說就像是揣著無盡心事的夏風,忽然就放緩了腳步,遲遲不見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