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兮兮的感覺,尤其是那雙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睛,這一刻就好像是有人熄滅了他眼睛裏的星星。

檀九章忽然就內疚起來——不!沒有內疚!見鬼的!這種以為普天之下皆他-媽-的小混蛋就該被拒絕,他已經夠客氣了!

他絕對不會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七十分鍾後。

檀九章看著坐在自己家餐桌前艱難地以一個不拉到傷口的姿勢喝著麵湯的青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現在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看著某個小混蛋一臉饜足地窩在他的椅子上吃他親手做的湯麵,檀九章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大錘錘過一樣嗡嗡作響。

……我一定是中邪了。

他心想。

要不然怎麼會因為對方接到夏家電話之後落寞的樣子就心軟得一塌糊塗然後一時腦抽把人帶回家呢?

在他明確拒絕了夏翊“跟他回家吃麵”的要求之後,青年就懨懨地半躺在病床上,真弱小,可憐,又無助。

檀九章不得不費了很多時間做心理建設,勉強讓自己不要被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所欺騙。

過了沒多久,夏翊的手機響了。

他的手機在外套裏——醫生治療的時候當然是給脫下來放一邊了,而以夏翊“老弱病殘”的現狀,他自己拿不到,檀九章非常不計前嫌地走過去把手機給他掏出來——從染血的外衣裏。

深色的外套胸口、袖口處因為血跡而變成黑褐,讓人看得心下意識一揪。

檀九章從這件外套裏把夏翊的手機拿出來,遞給病床上的傷患時語氣就不自覺地溫柔了:“給。”

對方顫巍巍地支了支上半身,忍著疼坐起來,拿過手機——檀九章瞥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夏航”。

“喂?……我現在在外地,我之前說過要休假……沒報平安是因為出了點小事。……什麼事?一點小車禍,問題不大……撞在山壁上了,車比較慘,被警方拖走了,我還好,破了點小口子,在醫院包紮呢。……擔心我?想視頻看看?”

青年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之前眉眼間帶著的三分禮貌與疏淡忽然就變為了淩厲,一時間簡直氣勢逼人——完全不像是之前眨著眼賣可憐的模樣,讓檀九章幾乎怔忪了。

“你的擔心就免了吧。”他對著電話那頭說,語氣冰涼,“給你臉你就接著,別得寸進尺,我死不了,你能高興的日子還早著呢。”

手指一劃,果斷切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略略垂著頭,從檀九章的角度隻能看到略顯蓬鬆的深色發頂上乖巧的發旋。

檀九章下意識想起來自己看到的這個世界的背景介紹。他弟弟雖然坑了他,但並沒有太狠,所以他拿到的背景,可比夏翊詳細多了。他知道夏翊遭遇的“意外”車禍是夏航的算計。他們的仇怨從幼年就已經開始——當夏翊的母親意外故去,沒過半年,他的父親夏逐新就帶回家一個陌生的女人讓他叫“媽媽”。更糟糕的是,這個女人帶著一雙兒女,一雙僅僅比夏翊小幾個月的兒女,親熱地管夏逐新叫“爸爸”。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夏翊和夏航,從開始就是解不開的仇,更不要說夏翊在父親的偏心和繼母的疏於照顧下曾意外落水,從此身體很弱,三天兩頭生病,而夏航不但擁有健康的身體,還擁有父母的關愛——並且他很清楚這一點,也十分樂意向夏翊炫耀。相較而言,他們的妹妹夏露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似乎從來看不出家裏的暗潮洶湧,但這反而讓她和夏翊保持了相對和平的關係。

而等到他們長大,曾經對父親關懷的爭奪演變為對資源和未來繼承權的爭奪。檀九章在係統介紹裏看得清楚,夏航的打算是讓夏翊死於“意外”。他知道自己的異母兄長要開車上山路,於是請來經驗豐富的熟手對夏翊的車動了手腳,讓刹車不會立刻壞,但隨著不斷的踩踏,在一定時間之後失靈——大約,就是夏翊在山路上行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