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萬花穀的路上，由朱莉開車。馬文本想坐副駕駛位置的，但梁晨晨要跟他討論劇情，所以都坐到了後座上。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個星期，但你們經曆的事情可是不少，怎麼樣，都有什麼樣的感觸？”梁晨晨問馬文。
馬文道：“感觸頗深，有些情況，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比如李校長的事。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他這種隱遁的世外高人。我也覺得，他的故事可以深入挖掘一下，可是想來想去，卻不知從何處著手。如果把他塑造成一個無私奉獻的道德模範——雖然這是事實，但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有時候是很微妙的，人們在很多時候寧可相信胡編亂造的故事，也不相信真實存在的事情。我隻擔心，這樣寫，反而會顯得假大空。事實上，這一點在我的小說裏已經反應出來了。讀者沒有興趣看這樣的故事，他們更希望看到主人公腳踩高富帥，擒獲白富美。”
梁晨晨很是不屑，“你說的是網文的情況，我們現在談的是電影，兩者的受眾是不一樣的。再說了，近些年流行的熱門IP，雖然粉絲數量龐大，但真拍成了電影和電視劇，又大多是罵聲一片。你現在是個編劇，應該從編劇的眼光來考慮問題，而不是停留在寫手討好讀者的角度。”
馬文並不認同這個觀點，說道：“你誤解了我的意思。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關鍵。你是隻想通過這部電影表達些什麼，還是想要獲得票房的成功？前者是自娛，後者是娛人。”
“為什麼不能做到兩者兼得？”梁晨晨似乎很有信心。
馬文卻緩緩搖了搖頭，道：“恕我直言，我是第一次做編劇，您也是第一次做導演，我們縱然信心萬丈，但到頭來得到的可能隻是一盆冷水。”
梁晨晨麵露不悅，道：“看看，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悲觀情緒，而這種情緒也滲入了你的字裏行間之中。”說著，她翻出了電腦，找到了那份初稿，瀏覽了一遍，道：“故事的結局雖然體現出一種救贖的意味，卻讓人細思極恐。我也是昨晚才發現的，害得我幾乎一整夜都沒睡著覺。你究竟經曆過什麼，讓你對這個世界如此悲觀失望？”
正在開車的朱莉也不禁回了一下頭，這份初稿，她也是看過的，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明明是一個很溫馨的結局嘛！但她更好奇的是馬文的經曆。上次梁晨晨就問過她類似的問題，可是她也不是很清楚。
馬文沉默了片刻，說道：“我隻是個普通人，沒有經曆過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至於所謂的悲觀失望，也沒有你說得那麼誇張。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美好的事情多一些。所以，我才會給女主人公安排那樣一個結局——她最終會明白，所謂的愛，也不過是人類社會的眾多規則之一，她要麼遵守規則，回歸正常生活，要麼對抗規則，但最後隻能是自我毀滅！”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朱莉抬眼看了看後視鏡。
梁晨晨道：“他的意思是說，你們之間的愛情就是一種幻影，遲早有破滅的一天。到那時，要麼分道揚鑣，要麼隻能繼續搭夥過日子。”
馬文忙道：“你這麼說可就偏激了。電影要表達的是一種普遍意義上主題，並不能適用於個體。就像我們都知道戰爭帶來的隻能是災難，但對於個體來說，卻不可一概而論，有很多人還因此封王拜相，實現了人生價值呢？”
朱莉似乎鬆了口氣，但也不想聽他們討論下去了，勸道：“這種理念上的東西是爭論不出個結果的。反正還有時間，到了地方再聊吧！”
梁晨晨卻意猶未盡，有些惱火地對馬文說道：“你的世界就像是沼澤上的繁花，初見時讓人迷戀，可一旦接近，就有陷入無底深淵的感覺，看不到一點希望。所以，凡是接近你的人，最後都懷揣著恐懼逃離。”
馬文很想反駁，但糾結了一陣，卻什麼也沒有說。
朱莉卻聽得雲裏霧裏，在她的印象中，可從沒有過類似的感覺。相反的，她覺得馬文的世界充滿了陽光，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