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笠影接過輪椅的把手,推著馬麗,帶著江茵茵去墓地獻花。其實,她都能理解馬文的頹廢,這事放在誰的身上也難以承受。在那場爆炸中,不僅梁晨晨沒能活下來,孩子也不幸遇難;陸仁佳呢,還懷著身孕,一屍兩命。她和馬麗之所以能撿回一條命,是因為她們正好先後去了洗手間。
看到墓碑上的這些名字,回想起當時的慘狀,她們不禁抱頭痛哭。江茵茵見他們哭了,也跟著哭了起來。
郭主任不禁皺眉,剛剛說好的,讓她們不要過於傷心,更不要哭,免得再刺激有些精神失常的馬文。
但馬文看上去有些無動於衷,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你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郭主任勸道,“斯人已逝,你還要為活著的人著想。”
“為什麼……憑什麼……”馬文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郭主任。他有理由恨她,因為種種消息表明,那場襲擊是針對沙曼的,而沙曼又是她送到自己身邊的。
這個邏輯是成立的,郭主任也沒有辯駁,過了好久,才道:“我退休了。”
“這樣就能贖罪了嗎?”馬文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把他們還給我,你這個老女人……”
“啪!”郭主任給了他一巴掌,怒道:“我不欠你的,沒有人欠你什麼!我把沙曼送到你身邊,是為了保護你,沒想到居然害了她……”
馬文愣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索性我就跟你直說了吧!”郭主任顯得很激動,“事實上,那場襲擊針對的不是沙曼,而是你。送沙曼去你身邊,也不是我的主意,因為我也沒有這個權力。我不過是幫了某個人一個忙,同時還想著這樣對你也有好處。可是,萬萬沒有想到……”
停頓了片刻,她又接著說:“現在你該明白了吧,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因為你多年前參與了一場本來就跟你無關的戰爭。”
“我……”馬文的嘴唇顫抖著。
“你也許會說,你是為了救你的表弟,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你心裏怎麼想的,你自己最清楚。也許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是後來,你卻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你功成名就的機會。”郭主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語速越來越快,“在你的心裏一直充滿著濃濃的怨氣,你覺得自己生不逢時,懷才不遇。所以,你自己跌入了一個泥潭卻不自知,還以為是什麼千載難逢的機遇。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又停頓了片刻,郭主任漸漸冷靜下來,換了一種語氣:“當然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不該答應那個人的。也許,這本身就是那個人的陰謀。襲擊案發生之後,那個人便獲得了大量的外部援助和內部支持,針對那群惡徒展開了無情的絞殺……”說著,她冷笑起來,“你猜怎麼著,僅僅三個月戰爭就結束了,那個戰亂頻仍的國家終於和平了。”
馬文掙紮著做了起來,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
山腳下,原本破破爛爛的小樓早就推倒重建了,變成了一個酒店。
當天晚上,馬文從浴室出來,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至少是江茵茵能辨認出的模樣——頭發剪短了,胡子話刮得幹幹淨淨,隻是看上去有些消瘦。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沒有開燈,而是點上了白色的蠟燭。這不是在追求浪漫,而是出於對死者的祭奠。
見他過來,江茵茵首先迎了上去,撲在他的懷裏。她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是覺得一起吃飯的人少了許多,尤其是那個愛哭的小弟弟也不在了。
郭主任不願讓氣氛變得如此傷感,起身去開了燈,然後回到餐桌前,笑道:“我這個孤家寡人,以後要跟你混飯吃了。”
馬文搖了搖頭:“你真的退休了嗎?未必吧,是不是來看著我的?”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說完這句話,郭主任有些後悔,趕忙改變了話題,“不談這些了,吃飯。”
但是,她的努力還是失敗了,在場的人還是沉浸在一種悲傷的氣氛中。是啊,才過去三個月,他們怎麼可能立刻就從悲傷中走出來呢?她也失去過親友,也能體會到這種心情。
……
入夜後,看著女兒進入夢鄉,馬文悄悄離開了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發現郭主任、江笠影和馬麗三人都還在。
“時候不早了,各自回房休息吧!”馬文沒有要跟她們談心的想法。
郭主任推著馬麗離開了,江笠影卻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