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的夜靜悄悄,山野林木間的蟲鳴顯得異常明顯,在壽菁菁聽起來甚至有些刺耳。她也同樣好幾天沒有睡個安穩覺了。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抬頭看著天空,赫然發現那是一輪紅月。紅月又稱“血月”,乃大凶之兆。
電話鈴聲不失時機地響了起來,嚇了她渾身一顫。轉身回到床頭,拿起手機一看,上麵浮動著“牛牛”兩個字。牛牛就是惠通寺的那個小和尚。惠通寺的三個和尚之中,也隻有他才有手機。
“牛牛,怎麼了?”壽菁菁接起電話,問。
手裏機傳來的不是牛牛的聲音,而且那個戴著眼鏡的和尚的聲音,告訴她,惠通大師不行了。
“什麼叫不行了?”她對惠通大師的健康狀況還是很了解的,他雖然年紀大了,但一向沒有什麼大毛病,怎麼就突然不行了呢?
現在問這些純屬多餘,她立刻穿上外衣,拿了個手電筒,往山上奔去。
等她氣喘籲籲地趕到惠通寺的時候,看見老和尚端坐在佛前,眼鏡和尚跪在一旁,低聲抽泣著。
這個時候,壽菁菁突然不著急了,她緩緩走進了廟堂,慢慢跪在一個坐墊上,盯著老和尚。香燭搖曳,老和尚的臉上忽明忽暗。他緊閉著雙眼,宛若一座雕像。
“你來了?”老和尚睜開了眼睛,緩緩轉過頭來。
“你覺得怎麼樣?”壽菁菁忙道:“我已經叫了救護車……”
老和尚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大限已到,何必再打擾別人……”
“老師……”壽菁菁忍不住哽咽起來。
老和尚笑了笑,轉頭看著眼鏡和尚,道:“你收拾一下,準備下山吧!”
不等眼鏡和尚說話,他又接著說道:“莫要太執著,執念太過,也是一種罪。回吧,回吧!”
眼鏡和尚匍匐在地,哭得更傷心了。
老和尚轉向了壽菁菁,淡淡的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老師……”壽菁菁輕輕一觸,老和尚便倒了下去。
壽菁菁哀嚎起來,驚得附近山林中的鳥兒一陣不安。
幾天前,她給馬文講了一個故事,基本上是真實的,但並不完整。她和梁晨晨確實是好姐妹,但正如許許多多的關係一樣,都有主有次。這在這對好姐妹中,梁晨晨是光彩照人的那個,而她隻是個跟班。當老和尚還是孤兒院老師的時候,他更偏愛梁晨晨。壽菁菁漸漸心生怨恨,於是跟一個同樣心有不滿的男孩子合夥陷害了老和尚。這個男孩,就是那個戴著眼鏡的和尚。而這一幕,恰恰被梁晨晨看見了。
但梁晨晨為了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麵作證,於是導致老和尚入獄。後來,梁晨晨想盡了辦法,結果都無計可施。最後還是眼鏡和尚良心發現,出麵澄清,這才給老和尚洗刷了冤屈。
出獄之後,老和尚絲毫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反而自責,是因為自己的偏心造成了這場悲劇。於是他開始幫助兩人,實現他們的一切願望。起初,他們並不相信,但很快又將其奉若神明。
在老和尚的指點下,眼鏡和尚曾經一度坐擁億萬家產;壽菁菁也成為比梁晨晨更有名的大明星。但是,眼鏡和尚很快有一貧如洗,妻離子散;壽菁菁雖然一直能當主演,卻成為票房毒藥。
眼鏡和尚看開了,他剃光了頭發,穿上了僧衣,陪伴在老和尚身邊。壽菁菁卻一直不甘心。當她看到梁晨晨落魄,她很幸災樂禍;當她看到梁晨晨功成名就,又羨慕嫉妒。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聽說了梁晨晨的死訊,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多麼可悲。從那以後,她便來到茶山,過上了離群索居的生活。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但這樣的日子實在太清苦,她越來越覺得孤苦難受。有一天,她問老和尚,自己就這樣度過一生嗎?老和尚給了她一道偈語:“白馬南來,薔薇花開。”起初,她並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直到聽說了馬文的“金薔薇”計劃。
她耐心等了很久,薔薇花開了,仍不見馬文過來,便主動聯係了馬文的公司。終於,馬文來了,可是結果並不像她預料中的那樣。馬文離開之後,她便回去問老和尚。老和尚仍是重複著那句話:”白馬南來,薔薇花開。”
老和尚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句話跟姻緣有關係,這隻是她的臆想而已。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矗立在鮮花圍繞的墓地中,馬文的心情越發難以平靜下來,就像那時刻不曾停歇的潮汐。他不喜歡一個人說話,覺得這很傻。好在還有江笠影陪在他的身邊。看著刻有朱莉名字的墓碑,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你說,如果當初我跟你姐姐結婚之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