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觸摸?
這般想著,朱砂即刻扔掉了她雙手上握著的長刀,那是她一直握著不肯鬆手的武器,因為她知她一旦鬆手,她便隨時可能倒下,再無法站起,再無法睜開眼。
所以她必須握著這兩把長刀。
可此時麵對著來人,她卻毫不遲疑地扔下了手上雙刀,繼而抬起手,在模糊的視線中將滿是黑紫血汙的雙手顫唞著朝來人的雙頰摸索去。
雙刀就像她的命,可此刻,來人卻能讓她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命丟棄。
明明她就連對方是誰都看不清不知曉。
朱砂的手碰上了對方的臉頰,卻又在指尖堪堪碰到他的臉頰下害怕似的將手往回縮了一縮,感覺對方沒動靜,這才又將手伸出,將掌心貼到了來人的臉頰上,輕輕撫著,而後急切地問道:“阿兔……你可是阿兔?”
來人沒有出聲,亦沒有拂開朱砂的手,隻是沉默著任她撫摸摩挲自己的臉。
若此時朱砂的視線不模糊的話,她定會瞧得見來人的唇張了張,似要回答她什麼,可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若此時她的視線不模糊的話,她也會看得見來人麵上的痛苦之色。
“你是阿兔吧,是的吧,除了阿兔,這天下間,也沒有人會找我了,沒有人了……”朱砂聲音輕輕地說著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說到最後,她竟淺淺笑了,笑得難過,卻又笑得滿足,“丞相大人,你可是阿兔?”
也就朱砂迷糊地道完這最後一個字時,她的雙手便從來人雙頰上垂下,同時整個人朝來人懷裏倒去。
隻見來人飛快地抬起手,環住她的肩以穩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倒下,下一瞬,來人鬆了另一隻手打著的風燈。
隻聽“啪嗒”一聲,風燈掉落在地,燈裏蠟燭傾倒,火苗點著了燈罩,將燈罩燃了起來。
來人雙手緊緊摟著朱砂的肩,緊得好似要將她揉進自己身子裏才甘心。
“我一直在找你。”來人聲音顫唞,仿佛久抑在心底的傷悲掙脫了枷鎖一般,失控了,“我一直在找你……”
來人,正是君傾。
誠如朱砂所說,除了他,這天下間,再沒有人會找她,沒有人會像他一般找她。
君傾摟著渾身血汙的朱砂,不止聲音顫唞,便是緊摟著朱砂雙肩的手也在顫唞。
他一直在找她,從她在他生命裏消失不見的那一日起,他就開始找她,一直一直,隻是……
他找不到她。
身為男人,他連自己的女人都找不到。
身為丈夫,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找不到。
他以為,他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上天終是垂憐阿離,讓阿離找到了她。
他何嚐不想找到她,何嚐不想……
君傾緊摟著朱砂,低著頭,將臉深深埋進了朱砂的頸窩裏。
隻是,此時的朱砂感覺不到他的擁抱,聽不到他的話,更感受不到他的痛苦自責與傷悲。
她像是終於脫離了危險困境的小鹿,放了心舒了氣,閉上眼,睡了過去,將自己交給了君傾。
她視線朦朧,看不清這忽然來到她麵前的人。
她覺得這是阿兔,可她卻又知道這是君傾。
看不清,但她清楚,來找她來帶她離開黑暗的,是君傾。
是君傾,也是阿兔。
此時她的心裏,將君傾當成了出現在她夢中的阿兔。
她將君傾與阿兔重合在了一起。
“哎……人心可真真是奇怪。”就在君傾緊摟著朱砂不肯也不舍鬆手時,他身後傳來小白的輕歎聲,“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意識模糊間竟還認得出你,想不懂,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