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駱老師帶著父母到南昌拜訪,上月師姐全家(繼父女兒也跟著,好煩)也到西安回拜,見了一堆親戚朋友,彼此都很滿意。按照駱老師,馬上就可以結婚生小孩了,一個還不夠--陝西人管小孩叫“碎娃”,聽著怪怪的。

現在師姐就被駱老師搶走一半,再有了“碎娃”,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小琬氣哼哼跳起身,輕飄飄落在客廳沙發,又越到餐桌、茶幾,冰箱,穿梭往返如同翩翩蝴蝶。

要是沒有駱老師就好了,小琬亂七八糟地想,半秒鍾之後一招“千斤墜”,突兀地落在客廳地板。

不,不能這麼想。陰曆八月十五沒有受了重傷的駱老師舍命相救,師姐肯定從那條銀白緞帶般的浮橋摔下去,人麵蟒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在底下,老曹就是這麼死的,小琬深深呼吸。

從“封印之地”回來,兩人像往常一樣試招,比劃兩下小琬就明白了。不止這一次,什麼救莫苒,探孤塔,年關殺掉摩睺羅伽,哪次沒有駱老師拚命?

何況就連小琬的入學問題,也是駱老師幫忙的。當年師姐父親知道師傅打算把畢生心血傳授自己,根本無暇分心,和師傅商量,托人走關係辦理學籍和長期病假手續,雖然自己沒讀過書,好歹拿到畢業證明。幸好師傅老家是三線城市,早年漏洞極多,換到北京南昌這種首都省會,再放到現在,可是難得很了。

年初跟著師姐去西安參加駱老師師門聚會,除了上次見過的林師兄,二師兄三師兄都在,後輩弟子濟濟一堂。第二天在武館切磋,三位師兄都下場,自己盡量低調,也沒輸過半場。事後大家都誇讚自己“前途無量”,駱老師趁機請大師兄幫忙,到北京弄個好點的大學,人家大笑著應了。

於是小琬就成了大學生,雖然比不上師姐985重點學校,也是正經八百一本哩!話說駱老師大學也很一般,學渣一枚,嘿嘿。

拿到通知書那天,師姐興高采烈,給師傅上香,叮囑小琬好好讀書,多交朋友,聽老師話,半節課也不許缺勤,愁得小琬對著大黃哇哇叫。既然大事已定,師姐平時陪駱老師忙碣石隊的事情,還得跑印度,就商量著買房,短短半月看遍學校周邊樓盤。

小琬仰頭四處打量:所在之地是兩套相鄰打通的四居室,將近三百平,寬敞明亮,歐式奢華風格。舊主人是開公司的,貿易戰撐不住了,打算回老家去,賣房回收現金。房子是自己和師姐看的,簽合同、交訂金、過戶、繳稅、采買家具都是駱老師幫忙把關。

其實駱老師挺好的,小琬不情不願地想,頹然往地板一躺,大黃狗偎在身旁搖尾巴。算了算了,既然師姐喜歡,就駱老師好了,反正小琬非常喜愛西安,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天天吃都不會膩;如果有朝一日,駱老師敢辜負師姐,哼哼我就廢了他,陪師姐養大“碎娃”,把功夫都傳給他,小琬握握手掌。

說到傳授功夫,小琬想到總是恭恭敬敬的桃子,天天買菜做飯,有他在總能多吃兩大碗飯。可惜這位記名弟子天資不夠,學習本門功夫又實在太晚了,終其一生也無法企及上乘境界,隻能學習驚鴻劍嶽家槍應應急,師傅見到非得責罰不可。

師傅她老人家已經往生極樂了吧?小琬眼圈溼潤,突然有些難過,用袖管遮住臉龐。師姐有了好歸宿,師傅必定高興的很,小琬猜也猜得到。

師傅臨終要我關照師姐,光大師門,小琬鄭重應了;還有兩條師傅沒說,小琬心裏明白。

第一是師傅遺失多年的兒子。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沒監控沒攝像,警察也束手無策,鄰居什麼的也早就去世了。若是師傅兒子還活著,算算子孫後代一大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