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段(2 / 3)

“你這孩子真是太……”教務處主任說不出話來。

真是太不像話了。

伊朶在心裏替他補完剩下的話語。

她確實一直就不是一個好學生,當初會念博也不過是因為貪戀老詹長得像她過世的爺爺。現在老詹不在了,她其實無所謂去哪裏,畢業於否,做什麼。

伊朶在教務處主任不可救藥的眼神裏走出了辦公室。

臨到門口,撞上了個熟悉的身影。

……霍初行?

伊朶不確定他在門口聽到了多少。

她原本想要直接路過他,畢竟之前隻是見過幾麵,沒想到霍初行卻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伊朶。”輕緩的聲音。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噙著溫雅的微笑,每一縷眼睫毛都仿佛是按照最得體的姿勢生長。

就像他本人一樣,溫柔得體的皮囊下藏著薄涼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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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退學準備的伊朶,特地去了一趟公墓。

老詹過世的大半年,她每隔半個月就到老詹的墓前看望他一次,其實也不做什麼,有時隻是過來吹一吹風,看一看他白發蒼蒼的遺像。

今天比較特殊,今天伊朶是來謝罪的。

“老詹,我可能畢不了業了。”伊朶席地而坐,朝著墓碑歎息,“有孫子的想染指你的論文,你要是在天有靈,晚上可以去嚇唬嚇唬他。”

伊朶:“當然,我萬一要是真不畢業了,你不要氣得來嚇唬我。”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我去辦個假證燒給你,也算是畢業了?”

墓碑上老詹慈眉善目,一點都看不出是個暴躁倔強的臭老頭。

伊朶擦了擦眼角,小聲道:“老詹,我挺想你的。”

她在老詹的墓碑旁邊留下了一顆桃子。

桃子是在老校區門口的胖大嬸那邊買的,跟著她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又被她用山間的清泉仔仔細細洗幹淨了毛,最後才落到老詹的墓前,依舊水靈靈。

“走了啊。”伊朶輕聲道。

就在她走後,另一個修長的身影踱步到了詹友德墓前。

那是個天然帶著微笑眼的年輕人,他俯下`身,詹友德的麵前點了三根煙。

午後的陽光照耀大地,煙味漸漸彌漫開來。

他不抽煙,於是站了起來走開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眺望遠處——遠處的山間小道上,剛剛離去的女孩的身影漸漸縮成了小小的一顆,慢慢地變小融化在了陽光氤氳裏。

伊朶。

霍初行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略微古怪的名字。

他和導師保持著良好的聯係,不止一次聽他說起過這個名字。

詹友德年歲已高,其實早就悄悄地打算過許多事。他說:“我還有一個孩子叫伊朶。”

“她和你不同。”他說,“伊朶是一個很深情的孩子。”

霍初行與詹友德認識十數年,深知他的脾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他以這樣的表情形容一個學生:就像是在回憶他放在陽台上的那盆花,或者是他夾在書頁裏的那片三十年前的銀杏葉。

他想象不出是她是怎樣一個女孩子,直到那一天在醫院裏麵看見她。

她坐在醫院冰涼的走廊上,直勾勾地看著時鍾,奇異地給人一種動物的錯覺。

那麼安靜軟弱。

那麼容易信賴上一個陌生人。

這個世界有無數道圍牆,可偏偏她好像生來隻有一片心,沒有半點遮擋。

倒確實和他不同。

霍初行盯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良久,才笑了笑。

他輕聲道:“如你所願,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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