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落霞宮的院子裏,月光如瀉,靜靜地俯視人間。三月的夜晚,還是太寒冷了。
誰也沒有說話,就是各自靜靜地躺在鋪著絨墊的躺椅上,閉著眼睛,誰也不忍心打擾這樣靜謐而難得的時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未央輕輕開口:“哥哥,這樣真好。”那種聲音該怎麼形容呢?仿佛風一吹,夜一濃,就會被吹散、被融化,就像來自那遙遠夜空的呢喃……
過了很久,鳳霄辰閉著眼回了句:“嗯……”夜色是那麼昏暗而沉默,看不清他的表情。
縫玉走了過來,本來想問問公主要不要伺候她睡下,誰知道她一來就看見了一幅這樣的畫麵,看著皇上閉著眼的臉,覺得心裏暗暗有些緊張,她一直覺得皇上是一個很不容易接近的人,即使可以對著後宮的嬪妃們在一起調笑,但是總覺得他好像在隱隱地期待著一個還未到來的人,因為他從不允許自己的身邊坐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顏貴妃還是林美人或是其他,他的旁邊總是那麼空,那麼,讓人有距離感。似乎隻能讓人仰視他,而無法走近他。
未央察覺到縫玉的靠近,眼睛也不張開,慵懶地說:“縫玉,我現在還不想睡,你下去吧。”
縫玉剛想告退,沒想到鳳霄辰突然坐了起來,“給朕去香洌坊拿兩壺蘭生酒。”
縫玉驚疑,這皇上沒事兒吧?大半夜不回寢宮要在這兒喝酒?!她看了看自家主子,發現自家主子閉著的眼睛睜了開來,淡淡掃了一眼鳳霄辰,隻是說了句:“去吧。”
哎,這兩個人……縫玉也隻好去香洌坊拿酒了。
“明天還要上早朝,沒事嗎?”
鳳霄辰心裏突然就暖暖的,覺得他們此時像多年的夫妻,這語氣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兩口子,妻子對喝酒的丈夫說:“少喝點兒,明天還要幹活兒呢。”他一代帝王,也不免在這溫馨的平凡中黯淡下來。
“沒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舒服得和她講過話了,她剛回來的時候,和她一起用膳的時候,在禦花園遇到的時候,每一次都是那麼地不愉快。不該啊,父皇也曾經打趣過,說他們是最親的兄妹,從來不會吵架。從小也是鳳霄辰捧著她長大,鬧得最久的一次就是那次小未央去禦花園的湖邊采臘梅,不小心失足跌到了湖裏,在冰天雪地裏被冰冷的湖水凍得燒了兩天兩夜,那個時候他一直守著她,握著她的手硬生生地就等到了天亮,她好了以後兩個人竟然發脾氣,三天沒有說過話。他沒有怪她的意思,隻是心疼她因為自己無意的一句話就把自己弄成這樣,那個時候,她喪母兩年了。
隻過了一會兒縫玉就把酒拿來了。鳳霄辰便對她擺了擺手,“退下吧。”縫玉便轉身離開了。
“未央,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偷偷去喝酒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很小,”鳳霄辰忽然陷入了沉思,仿佛在回憶一段很久遠的時光,“後來還是我把你抱回來的……你才喝了幾口就倒了……”
“還是這壺蘭生。可是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鳳霄辰忽然覺得歲月不饒人啊。也不多說什麼,就是溫柔地替兩個人都倒好酒,用悶悶的聲音說:“喝吧。”
未央也直接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蘭生,還是蘭生。味道卻不同了。以前喝的時候隻是覺得味道好怪,現在喝下去卻覺得有幾分朦朧的香氣迷人。
未央自己又倒了一杯,又是一飲而盡。鳳霄辰也隻是自己為自己斟酒,慢慢地喝著,他看著未央一杯接著一杯,即使喝的是那麼優雅,但是卻總讓他覺得她是那麼匆忙地想要喝醉。
幾杯下肚,未央就覺得頭暈暈的,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剛想站起來卻覺得頭重腳輕,身體完全沒有重心地朝著旁邊倒去,以為自己要倒在冷冰冰的地上了,誰知道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鳳霄辰雙眼清明,一點都沒有醉意,低著頭輕聲地說:“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