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閣。
“對不起。”
“我沒事。”
“我一定會治好你,你放心。”
蕭又初根本不會想到,在以後漫長的時光中,她看見的所有光明都是用來緬懷一個如風一樣的男子。他們共享光明,卻獨享生命。
“蕭太醫,我很好,即使看不見,我也會好好生活。”我的陽光在心裏。
這個女子,明明生長在皇室,被皇帝捧在手心裏,但是卻沒有半點嬌氣,沉默著堅強,即使麵對漆黑一片的世界,她也從沒哭鬧,甚至連一個沉痛的表情都沒有,要是換了一般的女孩子,早就兩行清淚了。
他又想起了燦爛的霞光下她柔和奪目的微笑,對著黑暗,讚歎光明。
“今天的晚霞真美。”她說的。一個盲人說的。
他也不知道對未央是什麼感情,隻是對著這樣一張臉,他蟄伏了很長時間的悲傷就開始噴湧。
其實很多年以後,他在不醉崖頂上溫酒,他也總是會問:“今天的晚霞好看嗎?”而她卻總是沉默著不說話,白衣翻飛,長發飛舞,隻是慢慢喝掉杯中的酒。沉默變成了她悲傷和疼痛的標誌。那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人心中的某些領域是永遠無法被碰觸的,不管你是誰。
“蕭太醫,縫玉呢?”
“茹妃說,祁貴人一口咬定縫玉是從犯,皇上罰她去了苦海司。”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什麼都沒做!我要去找她!”
“長樂!“茹妃從妙手閣外走了進來,剛進門就聽到她要去苦海司,不由得急忙喊住她,“你不能去!”
“茹妃……”
“千萬不要去,皇上不知道怎麼了,正在氣頭上,也許別人去沒事,但是你不準。”
“為什麼?縫玉是無辜的!”
“未央,聽話,別去了。”蕭又初也開始發話了。
未央聽著聲音,開始慢慢向蕭又初的方向走去,誰知,還沒走到他的麵前,她就被一張椅子絆倒了,蕭又初連忙去扶她,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雙臂。
未央什麼話也不說,隻是用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睛茫然得看著她。
而茹妃,卻在一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她是不是看不見?她連最基本的方位都分辨不了,那麼明顯的障礙她都看不見,怎麼,怎麼會這樣?!
“唉,”蕭又初歎了口氣,“去吧,今天要是不去,你肯定睡不好覺。”
“謝謝,謝謝。”未央的臉上有了一個舒心的微笑。
這個女人,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自己半隻腳都踏進了鬼門關,連半句呼救都沒有;麵對漆黑一片的世界,她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悲傷逆流成河而是去看一次她根本看不見的霞光;但是,麵對一個奴婢,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著急。從這點來看,她比任何主子都要人道。
“長樂……你、你的眼睛……”
“她看不見了。”蕭又初看著茹妃淡淡回答。
“怎麼可能?她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以後都生活在黑暗裏?”
“茹妃,我看不見,可是我摸得著,我聽得到,我已經很滿足了。”
茹妃走過來,伸出手在她的眼前輕輕擺了擺,發現未央根本沒有反應,她的心徹底得沉了。
“蕭太醫,你幫幫她,她還恢複明嗎?她不能這樣一直看不見!”這樣的女子,太可悲。看不見自己的朋友,看不見自己的想看到的一切,甚至,看不到自己的丈夫。終身要在黑暗裏摸索,陽光明亮卻照不進她的眼睛裏。
“如果可以,我會盡力。”
我會盡力。什麼叫如果?什麼叫盡力?
“好了好了,我沒事的。還有,謝謝茹姐姐為我做的一切。要不是你,我也許就昏死在大牢裏了。”
聽到她喊自己姐姐,心裏微微有些觸動。清冷如她,竟然也會這樣親昵地去稱呼自己,心裏覺得暖暖的,卻又很酸楚。
“當初你不是也救了我麼?咱們算是扯平了。時候不早了,要是想去苦海司就快去吧,不然就要關門了。”茹妃竟然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嗯,那就走吧。”
“我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