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無妨,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嚐摯笑嘻嘻道。
展靖諳將視線又落回到那枚短刃之上,見那短刃薄如蟬翼,毫不起眼,切入牆內也隻叮的一聲響動,又瞬間消彌,顫音皆無。
白夜默不作聲,顯然對這短刃以及短刃的主人並不陌生,甚至習以為常。
展靖諳卻心中大為詫異,都道兵器常以銳利鋒刃為不可擋之勁,以打造手法之巧奪天工為不可仿之奇。而世間神兵,能達登峰造極者,屈指可數,甚是罕見,能問鼎寶器巔峰者,也不過千八百件中,略得一二。能入神兵殿堂,進而比較、鑽研者,已屬難得,當世能見上七八件,可謂幸事。
而這枚短刃,薄且利,乍一看,勁遜三分,半點無奇。但卻是外顯內斂,內藏狂肆,其實不凡,絕非泛泛兵刃。
這一切思慮,在展靖諳腦海中晃動,不過刹那,便被短刃主人的一張臉給打亂了。這位男子明明神色淡淡,容色若霜,卻給展靖諳一股熟悉之感,仿佛早在哪裏見過似的,可她又偏偏想不出來。
白夜揮劍,擊在那短刃之上,猶如玉石撞冰,清脆之音乍現,一段昏白之色倏忽躍開,跳回了它的主人——暗夜手中。
“暗夜,殺手之間也是不講究情義的,你何必多管閑事?”白夜冷冷說道,料定這場戰局定然無法繼續,隨即手腕一翻,劍柄倒轉,青光收攏,持劍立於身後。
暗夜說道:“你違反組織規定,無視羅刹符號令,私自行凶殺人,僅是這件事情,便不算閑的事了。等會兒你親自去領罰,放心,求情這樣的閑事,包括我在內的其餘六夜,都是絕不會做了。”
白夜隨意揮手示意已然知曉,麵上悲喜難辨,瞧不出絲毫情緒。
展靖諳心中想道:鐵血驚鴻的人若是違抗軍令,輕則重杖八十,皮骨模糊,重責懸身暴曬曠野,生死示眾。這才不負軍令如山,赤心莫疑。也不知錦夜行的懲罰是何,是否有著絕對威懾力。可轉念又想,一個一心尋死的人,又能有何所懼呢?
這其間種種,何嚐摯倒是毫不在意,隻朝著暗夜微微一笑,說道:“既然閣下來了,那就有勞來帶路。”
“何宮主不必客氣,錦衣羅刹已在錦夜閣等候多時,請。”說罷,便轉身走出書閣,衣擺前後粘下清淺月色。
不過幾天之前,這暗夜也是追殺何嚐摯的殺手之一,再次見麵,卻無任何怨懟仇恨,恍然如大夢一場。何嚐摯言笑晏晏,姿態輕佻,卻也大方得很,之前被錦衣七夜所追擊的狼狽像是早被洗劫一空,蕩然無存了。
展靖諳偷瞧了他一眼,心道:罷了,這魔頭臉皮該是一等一的厚,丟臉的事情八成是早拋到九霄雲外了,又如何能記得呢?
月色掩於雲後,道旁的燈火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
暗夜在前,展靖諳、何嚐摯跟於身後,白夜行至末尾。大抵是夜色沉寂,他們邁入寧靜光中,無人肯打破此般靜謐,都是放緩了呼吸。展靖諳知曉另外三人武功不俗,腳步甚可悄無聲息,也不禁克製了步伐,輕輕巧巧地跟著。
她在家時一向風風火火,無論練武還是親人麵前撒嬌,總是熱烈衝動,意氣蓬勃,何以有如此安靜小心之時?不知爺爺奶奶、爹爹媽媽見了她現下的模樣,又會是怎樣的心緒?大抵是會取笑一番,誰叫她平日裏總是耐不住靜默,熱鬧非凡呢?思及此,她雙目微熱,眼淚差點跟著一閃而過的念頭,雙雙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