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嚐摯的視線在展靖諳的麵容上快速掃過,躊躇、擔憂、不安盡在眼底。他眸中寒意漸重,麵露譏諷。
“依展小將軍的意思,在下應當如何?”
展靖諳不知如何回答,何嚐摯卻歪頭邪笑,站起身來,步步逼近。但眼眸冰涼,殊無一絲笑意。
“甩手不管?掩藏真相?還是殺盡一切與之有關的人?”
“你為什麼突然生氣?”
“你突然質問我,又是為何?”
“我沒……”
“你懷疑我是否存有私心,是站在你自己的私心上嗎?”
展靖諳不敢置信,愣道:“你說我有私心?”
何嚐摯挑眉冷笑:“難道不是嗎?讓你一路與我這個大魔頭同行,可真是委屈鐵血驚鴻的展小將軍你了。”
“何嚐摯……”
“隻是展小將軍高估在下了,朋友的情義,何某又怎麼在乎?即便會有一絲一毫的在乎,比起潑在身上引來滿江湖追殺的髒水,又能重要幾許呢?”
展靖諳默然不答,心道戳中了何嚐摯的痛點,想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便垂眸後退。
而何嚐摯譏她半晌,令她再難以招架,便拂袖離開,言說“既不相信,不妨改日直接來取項上人頭,免了麻煩”雲雲。
之後,陳星和將甚入內,正要詢問何嚐摯為何發怒,還甩袖走人,又見展靖諳神色不妙,隻好閉口不言。
這些心思,展靖諳通通察覺不到,她腦海中隻回蕩著何嚐摯望著她雙目,說出的話語。
“展靖諳,在你眼裏,我就是殘忍嗜血的大魔頭,命定陌路。從你我初遇至今,就沒變過。”
此時,敲門聲起,展靖諳陡然回神,以為是何嚐摯再度返回,正待去看,又被旁邊的將甚攔下。
陳星示意她們噤聲,自己朝門外走去。再回來時,展靖諳隻見他手上端來幾副畫卷,周側並無何嚐摯的身影。
那些畫卷出自楚夜闌之手。原是陳星調出天罡府的舊卷,略施小計,請楚夜闌幫忙,根據幾字粗略描述,繪出孫家、金家一眾人員的肖像。昨日才說好,現下便托人送來,看來楚小公子甚為上心,熬夜趕出。
三人圍在一起,展開畫卷,見畫中人的眉眼或俊逸清朗,或明慧雅致,想不到這生意人家,竟有幾分俠骨風流。
展靖諳隻覺這些畫像看著眼熟,回憶這段江湖時日,所遇到的少年少女,好似都有幾絲相仿,但又想不出是哪裏的相似。而陳星與將甚俱同。
是夜,展靖諳蒙了麵,打算夜探浩然穀。她愈加覺得,凶手一定就在穀中,並且,還沒有殺夠。
疾行一陣,見不遠處紅光閃爍,煙霧滔天,顯然是失火。隱隱粗估,是封家姐妹的住處,當下再顧不得其他,縱身而往,並不停喊人幫忙。
那火焰衝天,又處風口,來勢洶洶,展靖諳到的時候,上空也已通紅,已是難以控製,幾難再入。
聽得動靜的人紛紛趕來救火,然而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火浪之險,展靖諳幼年曾親身經曆,縱過往匆匆,更是不敢相忘,曆曆在目。唯恐耽擱,當即揮出禦火長槍,正麵劈入,槍尖浸風,鳴響嘶嘶,終於勉強開出一道險徑。
她昂首跨入,眼眸映火,卻喜不自勝。
身側火焰大肆燒灼,展靖諳忽覺肩頸一炙,轉目便見,燃火的木梁被一線金光扯住,從她肩側掠過,摔出老遠,火花迸射。
紅黃火焰耀目,耀在一黃衣少女的臉上,半明半暗。一線金光是長鞭辰曦,俠骨仗義是遊俠將甚。
視線相觸,展靖諳瞬間便懂,將甚意在為她身後掃清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