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趙遇錚橫劍在側,以血為證,在場之中的武林盟眾人,也隻可眼睜睜看著何嚐摯走出大廳,悠哉瀟灑,不再回顧。他們心知趙遇錚說的有一定道理,也心知趙尋淵失蹤一事有待查探,但放走大魔頭何嚐摯,確實難免心有不甘。
氣氛冰冷異常,無人吭聲,隻望向門外,何嚐摯離去的方向,堆積出層層咬牙切起的目光。
秦永玨打了個哈欠,隨意地擺擺手,走到趙遇錚身前,視線在眾人身上似有若無的繞了一圈。
“你們這是幹嘛?打算內訌不成?”
眾人本就心有怒火,又被與邪魔世為敵所帶來的可能後果所震懾,聞之更是氣惱。但秦永玨沒給他們機會,對著趙遇錚一頷首,就領著自己的人,囂囂張張地走了。
趙冶曇連忙安撫了幾句,眾人對盟主的安排也並無異議,也就約了啟程時間,隨後紛紛散去,整理行囊了。
黃昏時分,一個身著燙金紅衣的男人正朝穀外走去,未束發帶、玉冠,墨發披散在肩側、腦後,風流而肆意。
他走至穀口,刻有“浩然山穀”的宏偉岩石就在身側,與此同時,還有一抹明豔紅色。
天邊殘陽昏黃,融出紅色。
眼前群山巍峨,兩道紅色身影,渺小又耀目。
“你這就走了?”展靖諳問道。
何嚐摯見展靖諳走來,問了這句話,倒也並不意外,當即抱臂,依靠在身側的岩壁之上,笑容分不出是嘲諷還是無辜。
“我不走,留下來繼續被惡意懷疑、無休止嘲諷?還是說,要和你們一起去那什麼問憂山穀,對付不好惹的龍穀主,然後等著武林盟恩將仇報?”
“趙盟主已經在武林盟的麵前,以血保你了。”展靖諳蹙眉。
何嚐摯冷笑兩聲。
“保我?展小將軍,你好好想想,你覺得就現在的局麵,剛被壓製了毒素的武林盟眾人,功力不穩,說不好毒素何時就要發作,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真的有能力傷我?”
展靖諳語塞。
何嚐摯繼續道:“還有啊,趙遇錚剛剛耗費內力,給他們壓製了毒素。有多少人分了她的內力,你數過沒?少說也得兩位數了吧,她就是內力再高,恢複能力再快,比起毫無損耗的我來說,又能如何?你說,若是他們執意圍攻我,是他們的勝算大,還是我的勝算大?”
說著,何嚐摯低下頭,湊近到展靖諳的臉前,垂眸瞧她微愣的眉眼,還有輕微顫抖的唇角,心情大好。
展靖諳低頭沉吟,心覺何嚐摯所言,極有道理。可……
無論這裏麵摻雜了多少紛爭,結果是何。趙遇錚終究是,維護了他,相信了他。
何嚐摯對上展靖諳抬起的視線,刹那之間仿佛洞悉了她心中所想,驚異片刻,又似笑非笑。
“她對武林盟,倒是真心實意,由著他們目無尊卑,毫無禮儀,也就是對我,不少算計。誰讓我是江湖裏的天字一號的大魔頭呢?”
展靖諳想了想,道:“她在撒謊,你也在撒謊。”
“撒什麼謊?”
“在武林盟麵前,她說因為趙穀主信你,所以信你。可別的暫且不說,就那次你我受終神殿的四聖徒所困,趕來搭救的人,到底是誰,你那時便已心知肚明。並且,你與她交手多次,她功力並不次於你,招招強勁是真,無絲毫殺心也是真。她若不是自己信你,又何至於做到這般地步?”
展靖諳頓了一頓,見何嚐摯目色深沉,便望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說她以血為誓,表麵保你,其實是精妙算計之後,為了保住武林盟。但那無需以血為誓,那一番言論之後,她隻需橫劍在側,穩住眾人,不給他們攻來傷你的機會便成。她自傷手腕,那血並不是為武林盟而流,而是為了,為了……”
展靖諳咬住唇,心裏的聲音卻愈加明晰,每一個字都敲擊出巨大的回響。
為了給相信你這件事情,留下最不容篡改的痕跡。
何嚐摯凝視展靖諳,眸中照舊不可一世,漫不經心又道:“我又撒什麼謊?”
展靖諳抬眸回望他,一字一頓。
“你什麼都知道,知道她一直相信你,知道她是為了你,但卻非要裝出一副冷血的模樣,假裝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