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戰台,淺黛色的身影縱身躍起,封曉刃手持雪刃,逼近於一襲黃白衣衫的慕堯。
武林盟眾都知倆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平日就切磋無數,就眼下情況,也不至下得狠手。
但誰也瞧得出來,封曉刃頻頻進攻,雪刃寒光呈橫豎縱橫,但金絲縷卻不似往日精細颯目,每每都隻囚困於台中一處角落,很不暢快,慕堯本人隻得不斷轉換方向,節節敗退。
台下的展靖諳蹙起眉,武功之道,講究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怎地慕堯所使的金絲縷,總有種斷斷續續之感?
“慕堯為什麼這樣?”
將甚就坐在展靖諳一側,翹著腳顛了顛,倒不十分在意,非常自在地抓了把送上來的點心,遞向展靖諳,“問憂穀的冰雪栗,又甜又冰,不嚐嚐?”
展靖諳接過冰栗,將甚嚼著栗子,道:“一個不願意被讓,另一個不願意真打唄。”
“不僅僅,”展靖諳看封曉刃揮刀自如,遊刃有餘,搖搖頭,“封曉刃的刀法並非雜亂無章,慕堯想放水,也不必這般明顯。”
將甚看了會兒,捏著下巴沉吟,“那你覺得……”
“他想逃避。”展靖諳心想,也不知慕堯與封曉刃有何往事,慕堯會如此動作。
“那他也是太低估封曉刃了。”將甚想了會兒,意味深長道。
坐在場下的眾人觀看戰局,走神者各有考慮,在意者各有心事。
龍璧寒坐在主台的中央,漫不經心地望著台上對打的倆人,見慕堯隻專心躲閃,避開雪刃鋒芒,手中的金絲縷進攻之勢,徒具其型,不成方圓,看似變化萬千,實則束手束腳,盡是表麵功夫。
這讓龍璧寒看向慕堯的眼神也是別有深意。
他用金絲縷編織了一個網,沒網住封曉刃的刀法,卻網住了自己的內心。
“慕堯,你還要保存實力多久?”封曉刃揮刀擋開直麵而來的金絲縷,厲聲問道。
“曉刃,在沒能把對手逼到絕境之時,都不可妄下定論,因為……”慕堯右手輕揚,金絲縷猶如萬點金光,盡數砸落在封曉刃身側,“輕敵隻會自敗其局。”
封曉刃揮刀而上,“慕堯,你再這樣躲閃,我也不會留手了!”
話音剛落,雪刃銀芒驟出,直衝慕堯腰腹,這一招毫無虛實變幻,慕堯心知這是封曉刃慣用的招法,似真實虛,意在恍惚對手,為下一招快攻蓄力。
慕堯側避打算斜身擦過,然而,隻聽得一聲叮鈴相擊,腰間吃力,與雪刃相撞——這一刀法竟是以虛掩實,毫不含糊拖遝。慕堯心間一頓,視線恍惚了起來,曉刃似乎不再是以往那個隻顧拔刀仗義行事,卻一定需要他在旁偷偷收拾爛攤子的,那個最愛男裝打扮說自己名叫“封刃”的小姑娘了。
雪刃側挑,封曉刃反手撤出,刀鋒銀光與衣衫金芒相互對撞,唰的一聲,近腰衣衫撕裂開一道口子,倆人紛紛旋身後退。
一柄短刃匕首突的飛出,在光下尤其刺目。
跌落於地,還打著旋兒。
封曉刃一陣恍然,是暮曉。
眾人驚詫異常,更有甚者,與慕堯、封曉刃交好的幾位武林同齡之人,霍地站立起身。
展靖諳與將甚對視一眼,不禁愣住:他們這是來真的?
將甚又喂了自己一口冰栗,一臉理所應當:不來真的還叫對戰?
見局麵略微失控,慕堯的腰間白衣滲出血跡,楚夜闌與沈延歌心中不忍,跟著便要飛身躍上戰台,忽的一柄長劍攔在二人身前,立時阻了雙方身姿。
人人可辨——正是未央長劍。
“坐回去。”長劍倏忽收回,趙遇錚低垂了眉眼,不動聲色,全程也隻細細品茶。
眾人沉默片刻,都依言照做。展靖諳又聽得一聲源自趙遇錚的清淺之音,緩緩飄來,細不可聞,“他們自己的結,讓他們自己解。”
龍璧寒目中閃閃,唇邊勾起笑顏,哦,這才有點意思。
“這把匕首,是那時……”刀尖斜指地麵,封曉刃眯眼,往事一幕幕回蕩於腦中,她繼而又問,“慕堯,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就很喜歡偽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