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還是這麼希望著。誰都不會盼著人家過得壞,除非是與自己有大仇的。

那啞巴車夫雖然不會說話,但趕車卻是一把好手。除去因為路途不平而導致的馬車顛簸,一路上對老薛都是極照顧的。大約是看在老薛年紀大了的緣故吧,車趕得很穩,還不耽誤路。

老薛對自己挑的這車夫很是滿意,心裏別提多得意了。到底還是自己眼光夠準呐。他尋思著,等事兒了了之後,給這車夫多些錢,畢竟人家大老遠的趕趟車也不容易。

在路上沒過多少日子,就到了南直隸的地界。

看著南直隸的路標,啞巴車夫心裏很是高興。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到,自己的錢就少不了了,何況這次的客人瞧著又是個好說話的,斷不會隨便尋些小事兒來欺負自己,強行壓低了價格。不會說話真是吃夠了苦頭,有理都沒處說去。但人活一世,總有這樣那樣的不順。

啞巴車夫興高采烈地將老薛給扶下車來,點頭哈腰地等著老薛給自己錢。

老薛笑著看了他一眼,從錢袋子裏數了幾個碎銀子出來。還沒遞出去呢,就又收回了手。

啞巴車夫臉上的笑僵住了。沒想到這個老頭子竟然比那些年輕點的還吝嗇。他哭喪著臉,想道,大概這次自己又得被扣一半的價錢了。

老薛臉上的笑越發盛了。他從錢袋裏數了同樣的碎銀子出來,和方才的一並放到了啞巴車夫舉著的手上。“回去路上小心些。你若不想空著車回去,就上北邊兒再去瞧瞧,那兒會有不少人等著車去京城的。”

啞巴車夫不會說話,隻抹著淚不斷點頭謝謝老薛。

老薛看他如自己說的那樣,趕著車往北城那邊走,點點頭,去了李家。

他自然是不會直接上李家門的,而是想看看李家的位置是什麼樣的。尋常的輿圖到底還是粗糙了些,不能同行軍打仗那種輿圖比。所以老薛決定自己去親眼瞧一瞧。

李家是南直隸的大戶,家裏有人做官,也有人借著官勢在本地做生意的。尋常斷不會有人會想不開去找李家的麻煩,保不準自己的事兒還沒解決呢,就先進了大牢。

也正是因此,無人管束的李家,在這南直隸一日日地氣焰囂張了起來。

這等地頭蛇,老薛在旁的地方也見過。不過他沒曾想到,在這直隸,天子腳下,也有這等不長眼的人。也不想想,要是哪天上達天聽,派下個鐵麵無私的包青天來,那一家子都得遭殃了。

任你官威再大,銀錢再多。總有不吃這一套的人。屆時一道聖旨下來,秉公執法,現在的一切不都成了空。

老薛背著手圍著李家轉了一圈,然後嘿嘿笑著打算離開。

此時卻有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抹著臉上的淚痕打側門出來。

老薛微微挑了眉,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那丫鬟挎著個小籃子,籃子上頭蓋了塊隨處可見的藍印花布,看不清裏頭裝了什麼。老薛原以為這是個被主子責罵了之後,出來買東西的丫鬟。誰料跟著跟著,卻見那丫鬟一步沒停地進了當鋪。

老薛自然也跟著一道進了當鋪。不過他不好直接貼著人家小姑娘去看人家要做什麼,便找了個夥計來問話。

“你們這當鋪裏頭,可有什麼東西值得叫人買了的?”老薛一邊問,眼睛一邊看著那丫鬟,“我今日剛搬來這南直隸,家裏頭還許多東西沒買呢,你們這兒若是有什麼值當的貨,不妨同我說說。”

有生意上門,夥計自然是開心的,“這位爺,您想要些什麼?家具?尋常用的家什?我們這兒有不少才當進來的死當,跟您保證樣樣都是經用的貨色。爺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