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不是已經嫁給盧先生了麼?”她半轉了身子,看了盧士昌一眼。
盧士昌此時才看到她手中居然還拈著一隻碧玉茶盞,另一手提著一隻小巧的茶壺。他盯著那玉杯看了半晌,臉色微變,道:“莫非公主不願與我盧士昌做夫妻麼?”
上雪看著他那眼神,心中一跳,驀然明白——他不僅要她這個身份,他還要她這個人!她轉回身去,沒說什麼,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著。
靜默一時,盧士昌柔聲道:“公主難道以為,盧某所愛,僅隻一個身份而已麼?”
上雪淡淡笑了笑,“哦?”她漫漫然地說:“難道不是?”
盧士昌道:“實不相瞞,見到公主之前,盧某確實是如此想法。然而——”他頓了一頓,道:“與公主一見之下,我便知道,此心已動。”
“是嗎?”上雪笑笑,卻是漫不經心。
“公主難道不信?”
上雪把杯中茶水飲盡,從懷中摸出塊絲帕來細細地擦幹淨杯子,笑道:“若你遣散了軍隊,從此隱姓埋名終老山間,我就信。”
盧士昌臉色一變,道:“複國大業非同兒戲,公主莫要玩笑。”
“我沒有玩笑啊,”她若無其事地笑笑,“江山美人,豈有都給你的道理。盧先生不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麼?”
盧士昌道:“公主此話差矣。你我同為唐室故人,正當同心同德複國興邦……”
他話未說完,上雪便淡淡地截口說道:“是麼?”
她這句話說得輕輕巧巧,盧士昌卻一下子沒了話。所謂南唐舊臣,父親是禦前侍衛之類,不過是空口白話,這淡淡的反問,卻讓他不由心虛起來,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一句話順口便說了出來:“既然如此,公主又何必惦記著那位南平遺主?”
上雪一怔,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旋即省悟盧士昌是認出了她手上的杯子。這玉杯是初見鬱輕辭時,鬱輕辭請她品茶所用之物,與他當時用的那一隻本應是一對。這杯子玉質罕見,雕鏤得又別致,也難怪盧士昌認出來。
盧士昌一不小心說走了嘴,待自己反應過來也知道於事無補了,索性和盤托出,冷笑道:“公主大概還不知道在下是如何找到公主的吧?”
上雪靜靜不語,聽著盧士昌把所謂合作結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慢悠悠地說:“你以為,他是真心願與你同進同退、共分天下麼?”她微微一笑,“盧先生想必不願意與人共分天下,那為何不想一想——別人難道就願意麼?”
盧士昌怔住。上雪淡淡道:“我不知道他給了你什麼許諾,我隻知道,他決不會容得別人與他分食。”
盧士昌心頭微涼,想起那少年溫和文雅的笑容,卻不能相信,“他欲複南平,我欲複南唐,兩不相幹,又何來分食之說。”
上雪與他眼神相對,半晌,方慢慢說道:“你果真隻要恢複南唐故地麼?”
盧士昌眉頭一跳,沒有言語。連上雪都隻是他借的一個幌子而已,若果真能將這大宋江山挖下一塊,他又怎麼能甘心一隅而止?
上雪低眉微笑,“你,不過是他手裏的一步棋罷了。他不過是要先攪亂了這大宋江山。”
盧士昌心中凜然。他不得不承認上雪說得對,不得不承認他想得太簡單了。隻是——他望著眼前坐在月下靜靜出神的女子,她……應該是對那少年有情的,卻為什麼反而助他?
他越發的迷惑起來。此刻她的人明明在他掌握之中,他卻越發的覺得她難以捉摸。她心中想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