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和你多說說話。”

她說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

尾音顫唞,不經意流露出的乞求。

喬越瞬間沒了離開的欲、望。

陪她坐一坐,陪她說說話,這些尋常夫妻再正常不過的行為,蘇夏卻像是在乞求。

是他做得不夠好。

床鋪微沉,他坐在床沿,伸手搭在她的枕頭上:“夏夏。”

回複他的是微不可聞的一聲鼻音。

“……對不起。”

蘇夏喉頭一陣酸澀,她慢慢閉上眼睛。

其實在心底,她想要的不是這三個字。可她能要到的,也隻有這三個字。

多的,太沉重,太奢望,太自私。

可她也不想因為自己把喬越給束縛在這。

“我爭取再多呆一陣,等你傷好。”

蘇夏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我也會盡快恢複,早點做好準備去你那邊工作。”

她說著說著,自己都忽然開朗了。

是啊,她完全可以過去,為什麼不呢?

家裏有晨晨,縱使對不起爸媽,她們身邊還好有個閨女。

即便陸勵言這裏的工作結束,她還可以想辦法繼續爭取別的事留在那裏,隻要努力去試,應該都有解決的辦法。

想到這裏,蘇夏頓時舒了口氣,一直沉在心底的結仿佛不通自解。

頭頂傳來一陣輕笑,喬越輕輕撩了下她的留海:“真是我的好姑娘。”

蘇夏臉紅。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但大多都是過去。

得知但凡垂涎喬越的女人都被許安然用各種辦法趕走時,她有種雙手合十的慶幸感,甚至想給她奉一注高香表達由衷的感謝。

最後確實累了,前麵還說著話,後半截就忘了要說什麼。

男人見狀安靜地坐了會,蘇夏淺而均勻的呼吸聲響起。

睡著了。

可他坐了會才抽回胳膊,免得驚醒她。

喬越一邊活動發酸的手臂,一邊走到客廳裏,習慣性摸出電話看時間,卻發現一連串的未接。

清一色的 24開頭。

男人蹙眉,走到窗邊回撥,電話很快被人接起。

因為時差,他這裏的21點,是那邊的14點,正午正熱,一片雜亂。

“什麼時候能回來?”隊友嚴宋單刀直入的問,讓喬越不由回頭看了眼蘇夏的病房:“至少……半個月。”

那邊的沉默讓喬越意識到有些不對:“怎麼?”

“阿越。”再度開口,話筒裏的聲音喑啞:“原老先生……被感染了。”

嗬氣成霧的夜裏,喬越站在窗邊,有那麼一瞬間的定格。

他身邊的窗是開著的,冷氣灌入,腦袋清醒:“怎麼會?”

“前幾天有動亂,送物資的車一時間跟不進。隔離服沒來得及更新,原先生把新的留給我們……”

袁老先生不老,不過50出頭。

因為過度的操勞,一生致力於這裏,頭發白透。

他是喬越被派駐到那裏接觸的第一位國人,在這個領域裏被恭謹稱為百科全書的老者。

被感染了。

還是埃博拉。

長久的沉默,隻餘下電話裏弱弱的電流聲。

“他現在情況怎樣?”

“我們肯定盡全力。但是……他的症狀來得很突然。目前已經主動提出捐獻性實驗治療,還說喜歡草原,死了以後能埋那下麵最好。”

喬越沉默了。

“做我們這行……”他走了幾步,反身靠在牆上,下巴微微抬起,修長緊實的脖子拉出兩道勻稱的肌肉線條。

“這一刻隨時都可能發生,或許是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