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聽了,心卻狠狠揪在一起。
聲如細絲,越來越小,仿佛說出每一個字都需要他費盡氣力。
“程琛,你有。”祝黎川用力回抱他,“以後我就是你家人,記住了嗎?”
程琛緊抿嘴唇,用鼻子長長地歎了口氣,“祝黎川,你想聽嗎?關於我爸媽,關於我弟,還有那一百萬。”說著說著,他又扯動嘴角,苦澀地笑了一下,自嘲地繼續說,“除了你,我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述說的人了。”
祝黎川輕拍他微微顫唞的後背,不急不緩地說:“說,我聽著,不說,也沒關係。”
程琛講得很慢,沒什麼邏輯,磕磕絆絆的,細致到沿著時間線,把腦海裏能記住的所有片段都說了出出,毫不隱瞞,甚至中途還因為情緒崩潰,停了下來,抱著祝黎川痛哭了好幾次。
而祝黎川比程琛想象中還要有耐心,不發表意見,隻是在程琛停下來的時候,及時輕撫他,安慰他,安靜地扮演好聆聽者的角色。
“祝黎川,你知道嗎?從小他們就偏心,但就是因為年紀小,那時候隻會覺得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好,所以父母才會隻疼愛弟弟。我討厭程乾,因為無論我怎麼努力,父母都不會多看我一眼,我也羨慕他,就算他什麼都做不好,父母也和他站在一起。”
“可能我的出生對他們而言,就連意外都算不上,隻是一場想要避開的事故,所以才會那麼討厭我。討厭到會把當年那個毫無經濟來源的我逐出家門,討厭到罵自己的孩子是個怪胎。甚至根本不顧我的死活,把我是同性戀的事情賣給報社,就為了換錢,把程乾從派出所裏贖出來。”
“真是不公平,明明都是一個媽媽生的,身體裏留著同樣的血液,待遇卻是天壤之別。他是天,而我是可以任意踐踏的汙泥地。”
“祝黎川,我是不是很快就要退圈了?明明好像才剛剛開始,卻又要結束了,真是有點不甘心啊。”程琛的睫毛濕透了,不斷有淚水從眼眶裏流出來,他抖著嘴唇,反複地強調,“但我真的不是怪胎。他們喜歡的,我也喜歡,他們討厭的,我也討厭。除了性向不一樣,我和一般人又有什麼不同呢?隻不過他們是異性戀,我是同性戀。”
“程琛,我問你。”祝黎川捧起程琛失落的臉龐,輕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花,“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程琛不假思索地搖頭,肯定地說:“我沒錯。”
如果他真覺得自己錯了的話,那年程琛被罰跪在眾人麵前承認錯誤的時候,他早就鬆了口。正因為從始至終,他覺得自己喜歡同性這件事沒有錯,才會義無反顧地堅持自己的看法,才會被逐出家門,才會被百般嫌棄乃至拋棄。
“但我怕,怕失去。”他又說。
“既然你覺得沒錯,我也覺得沒錯,那又有什麼害怕的?”祝黎川說。
“你不怕嗎?”程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淚
眼,“如果被你的粉絲知道了,她們很多人會脫粉,回踩,甚至跟著其他路人和黑粉一起,說你,罵你,四處散布你的謠言,就連同行也會嘲笑你,看不起你,給你下絆子,讓你舉步維艱,丟掉代言,沒了通告。因為影響不好,也不會有導演再找你拍戲。這些,你都不怕嗎?”
“你不是也知道是‘很多人’,而不是‘全部人’嗎?”祝黎川語重心長地開導程琛,“程琛,粉絲是粉絲,你是你。她們喜不喜歡你,有多喜歡你,那是她們的事情。而你喜不喜歡你自己,那才是你的事。你是什麼?以及你能幹什麼?都不是靠她們來決定的。你永遠是你,是‘程琛’,不會是祝黎川,不會是周凱,更不會是其他人。你隻要在演戲,能演繹好一個角色,你就是演員。演戲這一行,從來就不是角色找你,而是你去找它,去爭取它。每個人做出選擇,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和權重,這個導演會因為你是同性戀不要你,不代表另一個導演不會因此而采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