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出去了,離雪又兀自在床上,呆愣愣看著燭火,一隻手卻自動輕扶在另一隻手臂上的傷口處。剛剛她隻是暈了一陣,很快便醒了過來,焚夜的出現讓她以為還在夢中,便更不願意睜開眼睛,生怕一張開眼,夢便醒了。
他還是要她等麼?離雪嘴邊笑容淺若止水,他不願她參於進來的事情,她卻被拉扯了進來,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卻還是連個解釋都沒有聽到,自那次分開,她為他牽腸掛肚,他卻隻是這樣偷偷來看她一眼。她想知道焚夜現在倒底是處在哪個立場,雅園是來做什麼的,紅伶是來做什麼,他是否恨墨家,若她不是銀發紫眸的離雪,他是否會對她好。
可她現在卻隻有等。等他來救她出去,或等洪虎主動放了她。她現在還是刀俎上的魚肉,依然還是任人宰割的命運。
燭火燒至蠟盡,亮光漸弱,最終屋內一片昏暗。離雪便一直靠在床頭,直至晨曉破窗,才慢騰騰下了床,自己換了身衣裳。五指穿過長袖時,視線劃過自己受傷的手臂,才覺得傷口已經不痛,興許是昨晚焚夜的藥有奇效,也興許是麻木了。
她便又笑了一下,嘴邊笑容一直掛著,生怕這笑容一停,淚便下來。
“小姐。”門外傳來淡霜冷漠的催促聲,“洪盟主在等你。”
離雪再看一眼鏡中的自己,自認再無半點紕漏,才抱著藥壺,打開房門。
“洪盟主在飯廳等你。”淡霜的聲音裏沒半點情緒,隻是恭敬低頭說道。
“我去馬車裏等吧,心裏事太多,吃不下。”離雪看了眼淡霜,見她沒有異議,便率先抱著藥壺上了馬車。
有了離雪的血為引,玄鐵果然很快便熔化成鐵水。連接幾天,剩下的玄鐵都熔化完成,一幫鐵匠也在那裏就地錘煉短戟。隻是離雪設計兵器看上去是短戟,卻暗藏能伸縮自如的一柄長矛,且精巧細致,等到模型出來時,洪虎在窯場看到樣品,難得心情愉悅,坐在草亭內邀離雪一同賞茶。
“弟妹,往後有什麼打算?”洪虎見她最近更加沉默,雙眼打量她,又說道:“近日弟妹太過操勞,臉色不佳,等這批兵器鑄好,我還是先送你去虎嘯莊休養一下。”
“離氏本是先祖禦賜的樂師頭銜,我雖然隻會木琴,恐怕還是要到宮裏去了度餘生。”離雪看了眼擺在麵前的上好花茶,淺抿了一小口。溶煉玄鐵讓她失血昏迷過幾次,前些天大夫來看她時,她知已經掩蓋不了,便大方告知了洪虎,洪虎連連稱奇,說她是奇人,他也試過用常人的血去祭玄鐵,玄鐵卻毫不溶化半分,原來要離氏族人的血才有用。
離雪淺笑,不覺得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可現在天下不太平,你到宮中恐怕還沒有在虎嘯莊內安全。”洪虎皺眉勸她,“不如你先去虎嘯莊內,到時候我再把焚兄弟綁去見你。到時候,我就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說完,一拍大腿,“就這麼辦。”
離雪不禁莞爾一笑,許久沒見洪虎這般豪爽模樣,此番再見他大力一拍,便想起焚夜被他拍得挺直背,一臉苦悶的神情。
笑容又是一止,她望著被泡開的花瓣,看了眼洪虎,“洪盟主,你當初說過,最怕被牽扯,現在你可是想要脫身也脫不了幹係了,倒底是為何,突然轉變了想法?”
“我若說是因為焚兄弟呢?”洪虎正色看她,“為兄弟兩肋插刀,不是為兄該做的事情嗎?”
“你不是為了他。”離雪搖了搖頭,“你是為了你自己。”
洪虎的神色陡然陰鬱,他沉眸盯著她,一語不發時,以往爽朗的形容早就不複,隻有陰沉相隨的銳利之勢平地拔起。
“弟妹這麼說可是有根據?”許久,他大笑兩聲,反問道。
“叫弟妹怕是不妥啊。”離雪款款站起身,一旁的淡霜想要向前一步,洪虎伸手製止,“七王爺,從一開始,你與焚夜相識,都隻是為了拉他入夥而已,但卻沒想到,他表麵上對皇上恨之入骨,卻並沒有謀反之心,所以,你隻能與他結為義兄弟,暗中卻一邊招兵賣馬,與外敵勾結,明裏以盟主之名,招集江湖人士為你賣命。”
“現在皇上壽辰在即,你預計趁這個機會起兵,原想先殺了炎祺,先讓朝內自亂陣腳,卻被焚夜橫插一手救了,等你發現這一點後,便想到要置焚夜於死地。”離雪向洪虎彎腰施禮,“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我之前就向焚夜說過,你是個聰慧過人的女子。”洪虎端坐在椅子上,坦然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七王爺的?”
“剛開始並不知道,來火窯時,有人想向你行官禮被你阻止,那時,我便猜測,你應有另一個宮中人的身份。”離雪說道:“又聯想到焚夜說過的七王爺,和你說不清楚的來曆,便大膽聯想了一下。”
“知道我的身份,為何現在要挑明,現在我有你的兵器圖紙在手,玄鐵又已溶化,你對我已沒有其它利用價值,不怕我現在殺了你?”洪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