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一隻幹枯黑黃的手從鼓起的土包裏慢慢伸出來,手指甲裏全身泥,摸到一隻軟乎乎的爬蟲,頓了頓,食指跟拇指夾住,一捏,蟲子綠色的漿汁霎時爆開,粘稠的汁液沾在手上。
那手繼續試探地往外摸了摸,動靜些微的大,驚擾了附近的住戶,螞蟻四散,鳥群騰飛,一隻滿身包的癩蛤蟆‘呱呱’的跳遠。
這是一處十分偏僻荒蕪的地方,雜草可與人比肩,墳頭一座接著一座,新新舊舊,排序不一。不過,大約有個共同的特點,這裏都是些窮人的墓地,窮到連盜賊都不會光顧的地方,大概就比那亂葬崗要好一些。
那隻枯瘦幹癟的手不斷地往外刨著土,速度雖然不快,但終於是把墳頭上的新泥係數撫掉,露出原本漆黑的棺木來。
從這棺木上的黑色的新漆看來,這是個新墳。
‘嘎吱,嘎吱,嘎——’棺材蓋子被掀開來,缺口不大,正好可供呼吸,枯瘦的手繼續往外推著棺木蓋子,‘噶’的一聲,手指骨折的聲音,那是種枯枝被折斷的響聲,不帶絲毫的粘連。
墳頭裏漸漸傳來粗噶的談話聲,嘶啞裏帶著點惱怒:
“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好身體!嗬!”
棺材裏靜了靜,半晌,又一聲音響起,語氣平平,卻總聽起來有些許幸災樂禍:
“這哪樣不是你要求的,女的,要年輕,不能太多世俗束累,還未曾嫁人,這條條件件樁樁哪樣不符合!”
深吸口氣,女子大怒:“這麼老邁的身體!年輕?!”
“老邁?這可比你年輕多了,這身體撐死不過六十幾,怕是連你的零頭都沒有,你還嫌棄?這可是全墳場我能找到最符合你條件的了,要不’說到這裏,頓了頓:‘你隔壁那具也可以,年輕倒是年輕,二十餘,就是得了花柳病,滿頭爛瘡,你要不要?”
“去死——”
墳場的鳥雀驚飛。
不過申時初,天色卻暗沉得嚇人,頭頂上的雲團呼嘯著,躁動著,翻湧著,似是有什麼東西快要從裏麵掙脫來,離得地麵愈發的近了,壓榨得人呼吸不過來,就像被人用抹布捂住了口鼻。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雨絲,蜘蛛網般細密不斷,一群身披蓑衣的隊伍穿梭在這天地間。
“籲——籲——”終是累得不行,一匹馬連帶人摔在了濕濘濘的地麵上,半晌爬不起來,隻餘馬匹低緩哀鳴的聲音。
“大人——呼——大人!有人摔倒了!”
隊伍停了下來,最前麵的駿馬上有人翻了下來,黑沉的夜色裏模糊得看不清麵容,隻聽得腰間的雙魚環佩發出撞擊的清脆響聲,本是再普通不過的聲響,卻如寺廟裏的和尚們敲的木魚聲,叮,叮,叮,像是敲在眾人的心坎兒上,在這詭異的天氣裏,愈發叫人惴惴。
隊伍裏響起了嘀嘀咕咕的聲音。
男人走了過來,掀開了罩在頭上的輕紗。
“怎麼回事?”男人側頭詢問。
摔在地上的人早被同伴扶了起來,吸了水的褲腳,像是塊兒秤砣掛在身上,還不斷地往地上滴著水。
“是,大人,小的騎的馬從剛剛路過的拗口那裏開始,就跟得了羊癲瘋似的,時不時的抽一下,喘得也越來越厲害,小的擔心耽誤大人的行程,便沒有通知大人,結果剛剛喘得劇烈了一些,就給摔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