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動人的女孩,居然自稱“我是您的孤獨”,真是可笑,真是太荒謬了,就像澳大利亞的原住考拉去報名百米衝刺,還自稱“我是冠軍”一樣。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
她以這種近乎完美的方式展現在主人麵前,代價卻是“即將被拋棄”。
以自己最完美的形態,麵向即將拋棄自己的主人——這個世界究竟在想什麼啊?
楊明小聲詢問對方要不要吃早餐,在得到“請不要為我操心,我不需要進食,曬曬太陽就好了”這種回答後,他輕輕應了一聲,然後獨自打開了外門。
隨著九監介帶來的那股熱情和興奮褪去,他現在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流逝,但又無法指明那究竟是些什麼。
看著她的目光,看著她那紫色的眼瞳……楊明覺得手足無措。
如果“孤單”不斷跟自己抱怨還好,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表示自己要把這哀怨的家夥丟掉。
但事實恰好相反,這女孩溫柔的像是一坨果凍,晶瑩剔透的,非要等人去戳,才會慢悠悠的晃一晃,光是看都覺得它會容易受傷。
這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即將要把孩子拿去賣錢的狗爸爸”,明明自己要把它們兌成金錢,小狗崽卻對著爸爸蹭啊蹭,說愛你呦。
從對方把柔軟的東西貼在楊明的腦海算起,楊明覺得心虛了。
他從小就是個狠不下心的人。
不追明星,不看熱劇,沒有穩定熱絡的聯係人,認不全大街上的潮牌,搞不懂酒精和香煙的魅力,隻有些亂七八糟的愛好,和零星來往的狐朋狗友。
明明沒接受過多少溫暖,卻總想把溫度蹭給別人,他總是對著天棚發呆,想象著自己成為別人心中的英雄的故事,然後呆呆地笑。
對愛情蠢蠢欲動,等到真要去追求,又覺得麻煩而無意義,慫成了球。
但獨自一人的時候,又忍不住抱著冰冷的膝蓋,幻想著有人撫摸著自己,哪怕隻有丁點也好,他隻想讓自己能夠攝取一點溫柔,然後安心的縮成一團,帶著笑容入眠。
他就是這樣的人,又脆弱,又柔軟,韌性卻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能把殘破的殼粘起來,撐成外套。
楊明走出外門卻沒有離開,他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呆呆的望著天棚。
上麵有個落滿灰塵的燈泡,被毛茸茸的,漆黑的線路吊著。
順著牆上已經變色的小廣告看下去,有些已經被人拋棄的舊物,它們被裝成一個個紙箱,放在門邊的角落。
楊明有種想要上前,把這些紙箱打開的衝動。
他想讓它們透透氣。
這些已經被人認定為“沒有價值”的家夥們,被封進不見天日的箱子,卻因為“還有意義”而沒有被扔掉,於是過著“既沒有被拋棄,又不會被想起”的餘生。
簡直和自己一模一樣。
緘默的度過無聲的日子,等待黃昏,擁抱夜晚。隔著窗子凝望外麵五顏六色的投影,此時世界和他之間,便多了一層玻璃似的隔閡,仿佛城市隻剩之下支架,那繽紛隨時都會倒塌。
等有一天,剩下的“意義”也被殆盡的時候,這些箱子就會變成真正的“廢品”。
屆時,連一絲痕跡都不會剩下,鄰裏看著“變寬闊”的走廊,隻會發出“扔了啊”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