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府(1 / 1)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隻看洛陽城。

洛陽城不愧為天子駕下第一城,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夏日裏炙烈的陽光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

蕭玉正側臥在馬車裏閉目養神,忽而聽見趕車的車夫長“籲”一聲,馬兒長嘶一聲,車架停了下來。隨後文川撩起車簾對他道:“二小姐,國師儀架在前麵,咱們需暫且避一避。”

蕭玉輕輕“嗯”一聲,手指挑了挑簾子,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眯眼兒朝外望去。

隻見不遠處,無數戴著麵具的黑甲衛士持劍而立,這些黑甲衛士一出現,蕭玉覺得溫度瞬間低了幾度,空氣裏充滿了尖銳的殺伐之氣,讓人頓覺的壓抑的無法呼吸。繼而便出現一輛八匹血騅拉著的馬車,那萬金難求一匹的血騅通體血紅,無一絲雜色,高昂著頭,踏踏向前。

而那華麗龐大的馬車上,古樸陰沉木車廂上篆刻著金紋大字 —— 玦。

那字顏色殷紅如血,字跡狂放張揚,似一片彼岸張揚肆意的曼珠沙華,詭美異常,令人窒息。又似碧杆紅蓮,閱眾生相,度眾生孽。車架之後便是無數名身穿銀色飛魚服的錦衣衛,簇擁著儀架緩緩向前,儀架所過之處,百姓皆俯首叩拜。

好生威風!蕭玉暗暗咂舌,怕是親王皇子,也比不了這個派頭吧。

就在儀架經過蕭玉麵前時,本無一絲風的夏日午後,竟突然起了風,將那奢貴華麗的馬車車簾掀起了一個角。蕭玉看到了一方精致的下頜,還有那修長的脖頸。

隻是她不甚在意,待到國師儀架過後,馬車又碌碌啟程,未有多時,就到了位於朱雀街的蕭府。

三丈寬的朱漆大門厚重無比,兩側各盤坐著一頭石刻巨獅仰天長吼,青玉石階打磨的透亮,在夕光下熠熠生輝。門楣上掛著一塊匾,上書著龍飛鳳舞的大字:蕭將軍府。

蕭玉扶著何氏下了馬車,立在蕭府門前,抬頭看著那塊匾。

年少時,母親曾一次又一次的對著她說,她的父親是最勇猛的定安大將軍,隻是每次母親說這樣的話時,臉上雖帶著笑,可眼裏總會泛起點點水霧。

她不語,隻是頓足片刻,便在文川的引領下踏進了蕭府。

亭台樓閣精致無匹,碧瓦朱簷,回廊幽複入花木扶疏之間,一條清澈的小渠從花間深處蜿蜒流出,彙成一處水潭。水中荷葉紅蓮之間,有幾尾小魚兒遊曳嬉戲。不愧是蕭府,鬧市之中也竟得這般的精致幽美,仿若洞天福地一般。

蕭玉暗歎,真不知這武將出身的蕭大將軍怎會有這般細膩的審美。隻是記憶中的蕭府早已模糊不清,哪怕是近年來蕭玉也曾悄然來過洛陽城,也未至蕭府一看,蕭玉認為,蕭府隻是蕭府,不是她的家,對她來說無足輕重。

“二小姐,”文川的聲音打斷蕭玉的思緒。“前方便是玉軒了,那是您小時候居住過的地方,小的已派人打掃妥當,往後二小姐和二夫人便居於此了。”

蕭玉一笑,微微行了個禮,道:“文管家費心了,蕭玉且謝過文管家了。”

文川真真覺著這位二小姐真真兒是個和善溫柔的主兒,對蕭玉好感大增,哈哈一笑:“二小姐言重了,這是我分內之事,若二小姐往後有什麼需要,盡可找我。我等先去回稟老爺,二小姐二夫人自便且是。”

蕭玉應了一聲,文川便先離開了。

玉軒寬敞的庭院裏,一片豐茂的海棠花樹投下一片陰影,正逢花期,枝頭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吐蕊鬥豔,花樹之下,落英鋪滿地,從外往裏看,滿眼盡染花色。蕭玉轉頭,出神地望著那片海棠花海。

這些海棠花在自己未離家前便有了,夏秋三季都可開花,一株之價不下百金,是蕭山河從北平府花了大功夫弄來的,隻因那時的何氏喜愛海棠。然十三年前,都是一些小花苗,十三年來無人打理修剪,竟然出落成了今日之姿。枝條飛揚而囂張的延展著,多了一分野性的詭美。

海棠依舊,郎心卻不複從前。

蕭玉看了一眼何氏,見她也呆呆地望著這片海棠,紅了眼眶,不禁輕歎了一聲,也不說話,抬腳朝裏屋走去。

隻見主屋內桌椅屏風無一不精致,掛著青玉珠簾的香檀木小床,香煙嫋嫋的獸頭金香爐,菱格的窗欞前擺著精致的青花瓷花樽,花樽裏一株碧血丹心長勢喜人。蕭玉在紫檀小幾旁坐下,拿起桌上的哥窯玉瓷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啜了一口。

可惜這茶甚是寡淡無味,蕭玉愛好茶道,這種劣質的茶實在是難以入口,於是放下了瓷杯,打量著玉軒裏堪稱奢美的布局。珠玉滿眼,玉軒玉軒,真是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