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平時看著隨意好相處,實際上但凡被人觸著眉頭,變起臉來比誰都快。
顧彌正亂糟糟地想著,就聽隨或下一句話冷硬地飄了過來,尾音撞到車窗上,碎成一片片的冰渣子,刺得人臉疼。
“越燃姓隨,不姓趙錢孫李,更不姓周吳鄭王,要是有些人連最基礎的都搞不清楚,我也不介意讓人買幾十本的《百家姓》親自給他們分發到家。”
那邊的人不知道又說了什麼,隨或麵色沉凝。
顧彌試圖縮起耳朵不偷聽越燃機密,奈何隨或壓根就沒打算在她麵前遮掩,一句比一句態度強硬。
“五年?”隨或譏諷而短促地冷笑了一聲,“這五年越燃是我說了算,我讓誰滾蛋,就絕不會多留他一天……到了。”
最後兩個字語氣陡轉,別說耳機那頭的人,就連坐在隨或旁邊的顧彌都沒反應過來。
“什麼?”她下意識說。
隨或摘了藍牙耳機扔到後麵的座位上,眼角眉梢還殘留著剛才打電話時的冷霜。
他抬了下下頜,頸項弧度修長優美,喉結滾動:“你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顧彌扭頭一看,真到家門口了。
車鎖哢噠,隨或困了她這麼久,終於願意放她下車了。
顧彌卻臨時猶豫了。
她推了下車門,不是很放心地回頭看了眼隨或冷若冰霜的臉,眸中罕見地露出幾分憂心忡忡。
“不想走?”隨或扯了下嘴角,漆黑的眼底醞釀著濃濃的暴風雨,是剛才打電話時一點點聚集起來的,他傾身過去,做出要拉門的動作,“不想走就留下。”
顧彌眼疾手快地推開車門,動作麻利地下了車。
此生都沒這麼快地下過車。
隨或看著她兔子似的受驚動作,不知何意地扯了扯嘴角。
顧彌一邊整理帽子和口罩,一邊在心裏吐槽這麼多年過去了,隨大少爺的脾氣還是這麼陰晴不定……腦子裏卻時不時閃現隨或打電話時冷漠的側臉。
一麵是對著她時的耐心無賴,一麵是對著公司那些人的冷厲無情。
隨或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區別對待?
顧彌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身後傳來響動,車子似乎正在拐彎,隨或大概要回去了。
顧彌突然轉身,快步跑回到隨或車邊,敲開車窗,彎腰低頭,摘掉口罩,一臉嚴肅地看著車裏的男人。
“那什麼,今天天氣不錯,”顧彌目光閃爍,說,“你要不要……嗯……要不要……”
隨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望著她,音色低而沉:“要不要什麼?”
“……”
顧彌動了動嘴唇,抓在車窗上的手指緊了緊。
真險啊,差點沒控製住暴露內心潛藏多年的想法。
“不,沒什麼了……”顧彌悶悶說著,鬆開手,轉身背對著他。
隨或眼底一暗。
顧彌卻在這時猝不及防回過身,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憋住。
“你要不要去壁球館?”她快速地說,“我剛才在路上正好看見一家壁球館,離這裏不遠,天氣這麼好,打打壁球鍛煉鍛煉身體什麼的,應該還行……吧……”
越往後說聲音越小,因為隨或凝視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顧彌徹底閉上了嘴。
“壁球館?”隨或慢慢咀嚼著這三個看似普普通通的字,臉上的神情十分微妙,他大概在確定什麼,咬字清晰,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壁球館?”
顧彌:“……”
隨或第三次重複:“壁球館?”
顧彌:“……”
顧彌臉頰被太陽曬得慢慢紅了起來,她開始了此生最快的一次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