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的故事,其實根本不是剪除功臣的故事。”崇慶帝歎了一聲,道:“當年太祖皇帝宴飲功臣,用金杯盛滿美酒,分賜眾人,回憶共同平定天下的事跡, 歡笑備至。”
“太祖皇帝說, 你們奮起跟隨朕,共平禍亂。天下既定, 論功行賞,”崇慶帝道:“使你們封侯封伯,永享富貴。若想要子子孫孫富貴長久,就應該永遠記得小心敬慎,讓咱們君臣善始善終。”
“如果真的剪除功臣, ”崇慶帝道:“為何還有五侯十六伯傳到如今呢?”
“哈哈哈——你說得好聽!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祁江笑道:“阿嫣,你可知當年南安侯曾和我爹感歎,說將軍戰死在沙場上是他們最好的死法,這樣就不用麵對背後射來的冷箭,不用被試探,當年你爹就感到了猜忌!”
楚嫣的拳頭在袖子裏捏緊了。
“阿嫣,你到底是信我還是信他?”祁江緊緊盯著她:“難道咱們十八年的情分,還抵不過他的幾句花言巧語?”
楚嫣恍惚了起來,不由自主向他邁了兩步。
“阿嫣,”一抹焦急從崇慶帝眼中閃過,他沉聲道:“他說的話,你不能信。”
“你們誰說的都有理,那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楚嫣喃喃道:“到底是怎麼死的?”
祁江忽然身影一頓,箭步上前,將毫無防備的楚嫣抓在手中,鋒利的刀刃抵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
“都別動,”看著羽林衛的蓄勢待發的弓箭,祁江冷笑道:“不然我就殺了她。”
崇慶帝眼睛裏燃燒著怒火,鬢角甚至有一條青筋輕輕跳動:“你放開她,她不應該是你我角逐天下的犧牲品。”
楚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涼了下來,比抵在脖頸上的刀刃還要冰冷。
“莫怕,我不舍得傷你的……我隻是要你看清楚,”祁江恍若私語:“隻是要你看清楚……”
“李元休,”祁江抬起頭,露出叵測的笑容:“聽聞你家多出癡情天子,孝章皇帝放著三千佳麗看不上眼,卻獨獨癡情一個宮女;孝惠皇帝專寵一個寡婦,就連先帝也為了貴妃杜氏而廢後,不知道到你這裏,是打破了魔咒,還是繼續這個傳說?”
“你要是想救她,”祁江道:“就讓你的羽林衛退後,然後你親自過來。”
崇慶帝揮了揮手,羽林衛隻好緩緩向後撤去。
“陛下不可啊,”兵部尚書許昌哀求道:“陛下豈可不愛惜宗廟之身,為一婦人而棄天下?”
崇慶帝恍若未聞,看著祁江道:“世子,隻要你放了她,朕甚至可以不計較你謀逆的罪名,放你回楚地。”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楚嫣想要大喊不要過來,卻聲音細微,根本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以為自己氣噎於胸,實際上是祁江摁住了她的喉管。
祁江隻覺得手下的人兒掙動越發厲害,就像一隻百靈鳥兒,要從他的樊籠裏離去。
他忍住心中的絞痛,卻哈哈獰笑不已:“果然是癡情種!給你,你接好了!”
他忽然將楚嫣當空一拋。
崇慶帝急忙伸手去接,可祁江的雁翎刀仿佛鬼魅一般刺了過來,如鏡般的刀身冷氣森森,刃口中間凝結著一點寒光,仿若飛火流星。
如果他抽身閃避,是可以躲過要害的——然而他的眼睛被寒光刺痛,卻一動未動,仍然伸著雙臂,直到接到了楚嫣。
而那刀身卻沒有挨上他。
一支利箭在千鈞一發之際射了過來,從祁江的胸膛中穿射而過。
楚嫣回頭一看,就見祁江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是氣息微弱。
她的腦中“嗡”地一聲,目光都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