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就近看她。

明如白晝的書案上鋪就長卷,汪曼春左右手各執一管飽蘸墨汁的兼毫提鬥筆,雙管齊下,各自淋漓。

山,天,河,地,永,皆,固,春。

這個年輕女郎以雙手書法的絕技,現場寫下了一副對聯,八字榜書——

山河永固

天地皆春

用的是仿張遷碑的漢隸,外方內圓,內捩外拓,端整雅練,沉著凝厚,內中蘊藏的大家之氣,絕非短時寸功可以得之。

山河天地既出,場下喧囂便漸漸停息,永固皆春寫畢,廳中已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品味這鐵畫銀鉤間的蕩氣回腸,隻有譚宗明一個人知道,她是以怎樣一顆曾經滄海,掙紮重生的心,去祈求山河永固,天地皆春。

汪曼春直起身,以凝重神色在兩張條幅上掃視片刻,複又俯身落款。當她終於擱筆,主持人和助手將條幅向著眾人展開時,全場不約而同爆出如雷掌聲。

汪曼春的落款隻有一個字,明。

舞台一角的譚宗明,百感交集。

恢複了喧鬧的宴會廳裏,主持人不失時機地奉承加煽情,八字隸書盡顯浩然正氣,一個明字又藏著綿綿情意,樊小姐真正是才貌雙全,秀外慧中,如此大作,當是本場最特別最有意義的拍品雲雲。

主持人還說了什麼,譚宗明都沒有聽進去。他隻聽到汪曼春說,譚先生以她的名義捐了一部老爺車,她就以譚先生的名義捐一幅字。然後她把話筒還給主持人,自己提著裙擺快步向他走來。

譚宗明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汪曼春像歸巢小鳥一樣投進他懷抱。鎂光燈閃成一片,她在他懷裏仰起臉,旁若無人。

“沒給你丟臉吧?”她的笑容明媚又得意,鬢邊的百合花隨著語聲輕輕顫動,剛才那凝重到近乎沉鬱的神色仿佛隻是他的幻覺。

就在那一刻他決定什麼都不去想了,不管她寫的什麼字,落的什麼款,不管她身上所有的自相矛盾和出人意表,不管這一切到底是她的癔症還是他的幻覺,都不重要了,他喜歡她的所有麵貌,所有時刻的所有人格,親切的疏離的,自信的落寞的,光彩奪目的清冷黯然的,一切的一切,統統都接受,統統都喜歡。

她沒有問題,她隻是美得太特別。

還有什麼好糾結呢?

“你要是還有絕技,求你藏著別拿出來了,我怕我給你丟臉啊。”他笑著回答她。

譚宗明先生捐出的一副漢隸榜書對聯,引起了多位買家的競爭,幸好汪曼春以他的名義捐出,避免了譚宗明不得不參與競拍的壓力。最後這幅《山河永固》以205萬人民幣的價格由一對娛樂圈伉儷拍得,而譚宗明的老爺車落槌320萬,兩人捐出的拍品共籌得善款525萬元,汪曼春果不食言。

經此一役,樊勝美小姐聲名遠揚,在眾人口中也終於有了名字,再也不是“譚老板的新歡”。

除了何敏良介紹的二代三代們,太太團明星圈也紛紛過來找她聊天。譚宗明的情史本來就豐富,光是比較樊勝美和她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們,就有無數話題,很快汪曼春就挖出了一大堆譚宗明很不想被提起的輝煌往事,分析一番得出結論,“生命太短,美女太多,難怪你一把年紀還不結婚。”

“……”這是譚宗明自己的口頭禪,圈子裏都知道。他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老譚這種人,估計要拿刀架在脖子上才會去結婚。”有人打趣道。

“老譚什麼脾氣,寧死不屈啊,刀架脖子有什麼用?”有人接話。

“老譚憐香惜玉呀,刀架自己脖子說不定有用。”有人壞笑。

“樊小姐不就是。我聽說樊小姐下著大雨,坐二十四樓頂上,以死相逼,這才把老譚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