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夜市,環市東有很多美食小吃……”
“你對廣州很了解嘛。”
譚宗明笑笑,了解不了解的,他隻是想跟她多說說話。
“我打算去小新街看看崔景樓去。”
“小美!”
“怎麼,不可以嗎?”
“……”是沒有不可以,但他怎麼辦?現在趕快叫人備車還來不來得及?譚宗明悶悶地嘟囔,“說好了一起去的……”
汪曼春隻是笑。
譚宗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捉弄他。
“喂,不要欺負殘疾人啊。”
“行啦,老實呆著吧,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因為這句話,譚宗明興奮期待了一晚上。
結果一直等到十一點,助理才來敲門,拎給他一堆看起來已經被截胡過的白切雞老婆餅廣式燒麥之類,“樊姐買了好多,我們都吃過了,這些是您的……”
別人都挑過了,最後才輪到他……譚宗明覺得自己刹那間林黛玉附身,鬱悶得想吐血。
第二天上車,他旁若無人,死盯著汪曼春瞧。
“幹什麼?沒見過我啊?”
“你昨晚沒去小新街吧?”
“沒有。”
“真沒有?”
“沒有!”
“確實沒有?”
“譚宗明你再囉嗦我拔你指甲啊!”
“……”
一車人都憋著笑,樊姐太好玩了,罵人都這麼劍走偏鋒。
隻有譚宗明覺得手指頭毛毛的,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可汪曼春端莊嫻靜地坐在車裏,微微偏臉望向窗外,留給他一扇姣花照水般的側顏,誰也嗅不到一丁點戾氣。
哎,他默默望著她,一路惆悵。
助理跟護士擠眉弄眼,“瞧見沒?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作者有話要說: 要be的同誌,從本章開始都是番外
要he的同誌,我已經在操心番外要什麼梗了……歡迎提供腦洞……
☆、遺言
小新街也在珠江北岸,和花園酒店不過20分鍾車程,說是街,其實是個社區,崔景樓就在小新街社區裏的一條小路上,開了一家老城區裏常見的廣式茶樓,樓下待客,樓上住人,每日裏人來人往,嘈雜喧鬧。
為了盡量不打擾生意,也不被打擾,譚宗明把會麵安排在了午後兩點,生意最清淡的時候。之前去永州和張北,兩人都是輕車簡從,這次譚宗明傷勢嚴重,不得不帶了一群人,但到了茶樓外麵,他還是把他們都留在車裏,和汪曼春低調地進了茶樓。
因為樓梯狹窄,譚宗明又拄著拐,他們在茶樓一層的包廂裏落座。茶樓簡陋親民,說是包廂,不過是屏風隔出的一個小角落,一碟榴蓮酥,一碟越南春卷,兩碗紅豆牛奶龜苓膏,廣式下午茶冒著獨特的香氣,屏風外麵傳來咿咿呀呀的粵曲背景音。
隻比崔孺鏡早出生五分鍾的崔景樓,看上去比妹妹足足大上十歲。和崔孺鏡一樣,他長著酷似明台的鷹鉤鼻,而因為性別相同,那張臉就更像是一個老了以後的明台,隻是目光不再清澈,肩背不再挺拔,若說崔孺鏡還帶著明鏡那樣矜持高傲的風度,六十多年廣州市井的生活,崔景樓身上早已沒有半分明家的清貴氣息。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姓崔,以為自己沒名沒姓,被爸媽——其實是我的養父母——扔在廟門口,我當了五年小和尚,解放後誠叔才找到我,告訴我生父生母的身份,原來我爸爸犧牲時情況比較危險,很多地下黨都緊急撤離了,誠叔沒來得及接我,我就跟養父母失散了。誠叔解放後跑遍了京津河北山東,好容易才找到我。我們先去了永州,他受我爸爸的囑托,在瀟水邊給一位叫於曼麗的姑娘立了個衣冠塚,然後又南下廣州找我外公。沒想到程家早就離開大陸,我們無依無靠,就想回永州,至少碼市鄉還能接收。
“可是那時誠叔身體已經不行了,他的舊傷一直沒好,為了找我整整奔波了一年,離開廣州沒多久就再也走不動了,每天大口大口地咳血,我們隻能又回到廣州。我在一個小餐館做學徒,誠叔領一點救濟,就這樣勉強維持生活……”
譚宗明問,“明誠叔公是傷殘軍人,沒有特殊照顧嗎?”
崔景樓搖頭,“他的接收地是永州,要領津貼就得回永州去領。”
汪曼春默然,譚宗明又問,“後來你們一直沒回過上海?”
“沒有,誠叔到去世都沒離開過廣州一步。”
汪曼春問,“他……他和您提過明家嗎?”
崔景樓悠然歎道,“提,怎麼不提,他跟我說最多的就是明家。明家有大姐,大哥,還有個最調皮不聽話的小少爺,他說我淘氣的樣子,和我爸爸小時候一模一樣……他說當年的上海灘,明家有財有勢,大富大貴,可為了抗戰的勝利,為了新中國,這個家庭犧牲了整整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