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帳本是流雲休憩處,金光半躺在流雲的床榻上,合了雙目,也不知是睡是醒。青龍站在一邊,神色間憂色極重。
此時聽到動靜,他轉過頭,見了玄鳳情形,忙過去扶她坐下,說道:“玄武呢?”玄鳳未及回答,玄武的聲音已從前帳斷續傳來,說的正是金光初至,遇上玄鳳的種種變故。青龍頓時明了,苦笑一聲,心道玄武向來冷靜,這差事,落在他頭上倒是最好不過。
“青龍,玄鳳。”
有些嘶啞的一聲,跟著響起的,便是幾聲低咳。卻是金光聽到動靜,睜眼看向二人,想坐起,終仍是力不從心。
青龍才應了聲“在”,他已繼續問道,“司馬三娘……昨晚太過匆忙,玄鳳,你未及說清她如何出現的。應該便是她,破了……破了本座的陣法罷……”幾句話間,咳聲不斷,聲音越說越低。
玄鳳呆了一呆,萬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問起司馬三娘,解釋道:“當時我與她,都以為是別派有借機打壓我天心正宗,所以……”話未說完,金光怒道:“本座問的不是這個。她當年……”
突然一頓,他微一閉目,才低咳著又道,“當年,本座用的怨神滅魂符,算是她致死原由之一,這一點,玄鳳你不可能不知。”
二十年前,為根除七世怨侶,眼前這舊宗主,曾不憚不擇手段,將七世怨侶之一七夜的生母屍身,懸於街頭以為誘敵,更於屍身上暗置了怨神滅魂符。司馬三娘對七夜疼愛有加,在七夜中計觸動屍身的一刹那趕來,救下了七夜,自己卻被炸成了重傷。
也正是因此,七夜入魔之後,道法不在燕赤霞之下的司馬三娘,才會傷重無力與抗,被七夜信手用一夕劍貫身釘於樹上,懸掛了一夜,在趕來的丈夫女兒麵前瞑目逝去。
而事發之時,玄鳳便在現場,如非司馬三娘令她離開,又舍命拖住了入魔的七夜,隻怕連她都無法再生還天心正宗。
念及這些前塵過往,玄鳳不禁低了頭,一時說不出話來,但隨即心頭一撞,驀地想到金光問起司馬三娘的用意。
“司馬三娘,是那日你全盤控製天羅七十二煞大陣時,被喚醒了出現在陣盤戌土位的。是,直到那時我才發現,這大陣的靈力,實際一直有三成在溫養著她的魂魄……”
她邊回憶邊整理著思緒,將知道的情況全複述一遍。於是連青龍臉色都有些變了,道:“怨神滅魂符是專損魂魄的霸道符咒,難道……難道……明白了,難怪燕赤霞會在此地布設了天羅七十二煞陣!原來,是要借陣盤中的靈氣,來彌補他愛妻受損的殘魂。”
此前他們自想不到這方麵去,畢竟這種大陣,以吸耗所在之處的靈氣為主,用來溫養魂魄,實在是一種逆天之舉,道術大忌。但燕赤霞這宗門前輩,連入魔都已是既成事實,還能有什麼,是他所不會做出的呢?
金光乏極地合上目,半晌,再睜開,強自振作精神,緩緩道:“等玄武與趙流雲說完,玄鳳,你告訴他,將燕赤霞帶過來,再分派弟子小心守衛……這是天心正宗的主帳,若也被人闖入剌探,你們……便直接向祖師爺自裁請罪吧!”
玄鳳應了聲是,掙起身來,一低頭,已嗆出口血來,隨即抹去,步履不穩地向前帳走去。金光的目光便又轉向了青龍,低聲吩咐道:“你去將燕赤霞的事告訴司馬三娘,再連同陣盤一起帶來這裏。”
青龍還未及回答,突然一聲大叫傳來:“怎麼可能!我師父怎麼會入魔!”正是趙流雲聲音,跟著咣地一響,顯是砸碎了什麼東西。
金光才一皺眉,正要支起身子嗬斥,趙流雲已大步衝了進來,伸手指向金光,急躁叫道:“你……你給我說清楚,入魔,這怎麼可能!他是我師父,他是燕赤霞,怎麼可能,金光,這怎麼可能!”
玄武玄鳳緊跟過來,攔了他的去路,生恐他接受不了,一時失控傷人。金光沉著臉,並不多看,隻冷冷斥道:“趙流雲,你是覺得……笑話尚且不夠麼?竟如此高聲叫嚷,胡鬧……”
流雲盯著他不放,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雙手握緊成拳,慢慢又鬆開,猛地轉身,看向玄武,咬著牙道:“我不信我師父會入魔,你再細說一遍!我幫玄鳳設了結陣,就算叫破了喉嚨,外邊也不會有人聽到的!”後半句,卻是回應的金光。
金光哼了一聲,臉色仍是極冷。結陣已設他不是不知,隻是見到宗門的這主事之人,會如此跳脫不穩,便說什麼也按捺不住火氣。一錯眼,見青龍仍留在帳裏,便又是一聲斥:“青龍,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斥聲裏又混了一陣劇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