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眼睜睜地看著床上原本生命跡象已虛弱的麻醉活人急喘著粗氣,儀器上熒綠的生命電圖漸趨於平,他知道,隻要他把手上的氧氣管插回原處、把手邊的抗生素射入病患靜脈,或許能讓病患挽留多半小時的生命時間。可是,當病患及親屬向法院確認簽定了申請書,一切,便早已注定歸於塵屑,憑什麼來強求別人痛苦地活著?
後來,一切盡如導師所說,有的人即使考研位居前茅,仍舊受不了生命流失的挫敗而甘於平庸或是平靜地渡過醫學生涯,而甚少地迎難而上,造就對生命雲淡風輕的漠然。當然,他便是那踏著病患性命平步青雲的後者,也許並算不上什麼平步青雲。
原醫生折了折病曆表,動作細如絲、輕如翎。
小霞知道,這是重症甚至病危的象征。
他待這份診斷如此厚重。
後來,淺川未緒明白了,胃潰瘍、厭食症、器官萎縮,與這些相關的,大概隻剩下等待,對,除了等待死亡,或許她亦無所作為。
"切原,可以幫我保守秘密嗎?立海大的各位……我都不想跟那裏的一切再有牽連了。"
"我切原赤也敢做敢當,那天是我衡衝直撞而害你病重的。你就……你就,你就盡管差遣我吧!"切原莊重地屈身一躬。
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有辱不折腰。
這個千古不成文規矩,在他切原赤也的信仰中逐漸瓦解。既然有錯,應有能屈能伸的韌骨!就如部長所教導的,少抬杠,多言和。
"好!"迎著切原期盼的目光,淺川好笑地補充道,"那你就幫我死守這個秘密吧!"
她的笑如此明媚,病變得黃褐的麵色卻不礙她抒發己意,笑意四射,惹得本就甚少近異性的切原雙頰薰紅。
──明媚的,冬日裏的陽光。
──薰紅的,春日裏的盛桃。
※
──聽說過這美好的傳說嗎?
──"初雪飄落的那一天,相逢的戀人會感到幸福的所在。"
──聽說旭嶽雪山洋洋灑灑飄落的雪花,就是那些凝結著人們幸福的希望……
"幸好啊,我們正好遇上初夏開花的時節呢~"淺川慵懶地展臂呼吸,麵上盡是享受。
相較於她的閑適,身旁正懊惱地比劃著地圖的切原卻忙碌多了。
別看他總是一副丟三拉四的模樣,對於與自己過錯相關的人和事,他倒是上心得很。
自打聽聞淺川未緒向往北海道"初冠雪之地"旭嶽雪山,他便早早地策劃著一次出外觀光,帶著淺川未緒尚未實現的夢,讓她心滿意足地了無牽掛,他一直也這麼認為。
"啊,找到了!"切原突然興奮地叫喊起來,像孩子般得意洋洋地邀功,"看吧,我就說在這兒附近的。走!我們乘纜車上山~"
旭嶽雪山是大雪山國立公園的最高峰,雖海拔和名聲不及本國第一聖嶽富士山,卻有著它獨特的魅力,也是淺川未緒多年來的幸福所在。
已是烈日炎炎的六月,此起彼伏的山頭被濃霧籠罩,時隱時顯,被冬日殘留的皚皚白雪覆蓋著,宛如絲絹遮麵的嬌羞少女,攝人心魂的美麗中還透著幾分神秘詭異。
"淺川,山上可能會冷,記得別逞強,你不像我,要及時添衣啊!"
淺川輕聲一笑,不以為然。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山上的一切,她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那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絲氣流、每一份情懷、每一方泉水,盡訴心間,早已鐫刻在她心坎,那是磨滅不了的幸福感。
"哈哈,你看看這個~"
順著淺川手指所向之處,那是……一朵傲立於群雄之中的小花。
說它是小花又未免太小覷了其豔麗,淡淡的粉紅環繞著花蕾耀目的紫紅,花蕾傲人地直指藍天,比環繞著的花瓣們高出了兩寸有多,竟似沿著虛空中某根虛無,攀藤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