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六十六章 忘川河(中)(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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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仁宗曆年間,信鴿雖說已開始漸漸普及,但也僅在部分達官貴僚中流傳。那些民間的普通百姓,都還停留於有聽說過信鴿,尚且不曾見過的位置。

而在京城媛蹤閣的三樓,卻有一女子正撫摸著信鴿。正是因劉海過長,被其遮擋的著粉眼眸叫人不得窺知她內心所想,卻是能將其櫻唇中吐出的字字芳怡聽個清晰。

她正自言而語:“雲客,這卷信兒由得你送回悉城,定要交在哥哥手中呀。”想來這雲客,便是眼前那隻被撫的信鴿了。

“叭噠叭噠。”雲客撲扇著羽翅射向天空,那折成卷兒的書信,結結實實地綁於它的左腿。被放飛了,便穩穩著陸吧,載著寄信人的思緒……

女子回到梳妝台,繼續梳點著滿頭青絲。然,一雙妙目不再像之前那般心事重重了。是因她記起了自己在信中寫下的話語,還是因她盼著那回信的內容呢?隻怕皆而有之吧。

她含笑起身,拂了拂衣袖,窈窕移步至玄關處,推開紙門,一雙金蓮小腳輕羈交替著走了出去。留在身後的除了那滿屋的旖旎,還有一具大紅梳妝台,一席紅縷床鋪,一張陳舊的桃花芯木書桌。

人走了,書桌還靜靜地待在原處,像是在意猶未盡那卷兒書信的內容——

【哥。研墨已幹,宣紙已皺。妹子卻仍想不到什麼好詞。罷了罷了,妹子對你的這份心思,想來哥早就了然了罷……

【哥。再過幾周便是臘八,介時你定要前來京城。也讓妹子做回東道主,替哥接個風。

【哥,先寫這些罷。妹子等著哥。哥,妹子賦了首詞兒,臘八那天唱予哥聽。

【亭前梢,池塘橋,秋梧絮豪簷下飄,又新著錦衣棉衫襖。紅罌棗,結霜草,輕掃媛蹤閣前道,又一輪歲月催人老……

——庚寅.十一月十四.楚春嬌】

……

……

京城的熱鬧偶會給人困擾,特別對一個找人的異鄉客而言。塚南客棧內,一書生打扮的男子就因此而皺著眉,想來是犯難了。

“夥計,給我來五兩肉饅頭。”男子才坐下,便出言打尖。

小二取下肩上粗布,抹著雙手笑著:“客官您是外鄉人吧?在京城隻有肉包子,沒有帶肉陷饅頭的說法,包子也不是論斤兩來算的。請問客官要幾隻肉包?”

男子不緊不慢地將懷中錦盒放在桌上,笑容裏略帶歉意:“那就五隻肉包子罷。”

“好嘞!馬上到!客官您先用著茶水。”小二放下瓷杯,用茶壺斟滿後便高聲答應著離去。

雖是冬季,男子路途迢迢後飲盞熱茶,倒也不失愜意。

早有聽聞京城人好客,如今見來委實不假,就男子等肉包的當兒,已有人上前搭訕道:“兄台,可借個座兒?”

“請……”男子將錦盒朝自己挪了些,示意對方就座。眼角也稍稍打量了一番這位新朋友——

七尺的個兒,圓圓的臉蛋,臃腫的肚腩,卻操著一柄長劍在身。乍看這位朋友有些怪異,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滑稽。

見男子點頭,對方也就不再客氣。他將長劍橫擺在桌上,雙手抱拳道:“鄙人郭祥!不知兄台作何稱呼?”

男子淺淺一笑,在一邊的杯托內順手摘了個瓷杯擺正,示意小二前來斟茶。嘴也沒閑著,正色答道:“在下楚殤,來於悉城。”

一文一武,一來一往,一言一句,來來去去的攀談再加包子的上桌,卻也很快奠定了兩人的友情。

知曉郭祥是京城本土一轎夫後,楚殤自然開始打聽起他想要找的人來:“郭兄在京城可謂人熟路詳,可曾聽聞京城內有一所在叫‘媛蹤閣’呢?”

“媛蹤閣??”郭祥放下茶杯,打量著楚殤,饒有趣味地道,“看不出兄台千裏趕來京城,竟為的是一己紅顏。”

“你!”楚殤結舌,情緒顯得激動非凡,“兄台怎知我是為女子而來?!”

“哈哈哈哈!”郭祥笑道,“楚兄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這媛蹤閣,可是京城一出了大名的風月所在呢。”

……

……

媛蹤閣的春是盎然,夏是濃情,秋是招展,冬是含蓄。這一年臘八的媛蹤閣,卻在含蓄中多了份意外的爭執——

“哥,妹子所言無半句虛假。倘若我真是風塵女子,定不會將哥約於此處敘舊。”楚春嬌妙目看著男子,堅定中透著幾分貞烈。

或是楚春嬌的話有幾分在理,楚殤一臉通紅頓時緩和了不少。他道:“妹子,哥真錯怪你了?可許多老鴇都是難保其身的呀。”

見楚殤不再為難自己,楚春嬌兩手相彎,輕輕摟住楚殤的胳膊:“哥,咱上樓罷。妹子給你奏一曲兒。”

“不急,你先告訴哥,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

“是……的呢……哥你真是的。這樣子問,叫妹子臉往哪兒擱啊?”

“那就好,那就好……對了,哥今天還想再聽聽那首《春嬌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