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們這裏的習俗,要將屍體放在家中七天,頭七的時候下葬,而籌備完大部分的事情之後,我向張諾天詢問了當年他母親落水的地方。
隻想著臨死之前,能夠見一下他的爸媽,也算是圓了我想要嫁給他的夢。
就算沒有任何的儀式,我也想要存在於他家人的記憶中,這一生,證明我來過。
而對於我,張諾天根本沒有什麼隱瞞,就很痛快的告訴了我他母親落水的地方!這個對於他來說,是刻骨銘心的痛苦記憶,但是他卻願意分享給我聽,足已經說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唯一的!
張諾天的媽媽死於意外,水鬼找替身,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但是聽說。當時為我們兩個人換命的道士並沒有能把張諾天的母親從水底喚出來。
張叔叔走的時候,留下來了一輛車。
三叉戟,是一輛藍色的瑪莎拉蒂。
張諾天驅車帶著我,開往不遠處他媽媽的娘家村子。
一路上便絮叨著對我的想念一邊說,也有好長的時間沒有來祭拜母親了,這次好讓他媽媽看看自己的女朋友。
他說,他見過無數的鬼魂。
害怕驚悚過很多次。
卻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他希望,我能夠幫他。
驅車趕到這裏的時候,正好是夜晚。
我起壇作法用了不一會的功夫,畢竟這些對我來說已經嫻熟。
然後將招魂幡插在河邊的泥土裏。
烏雲遮蔽住了月色。
張諾天眯著眼睛仿佛癡迷於我的一切動作。
也許,這樣的招魂儀式對於我們來說都算是最美好最難忘的時光了。
我心裏清楚,這是我們可以攜手走過的最後一段路。
因為,水裏麵住著的,是張諾天的母親。
並非是什麼孤魂野鬼,所以也不需要那麼多的口令,我閉著眼睛,默念著我們此番前來的目的。
隻聽隱約之中一個清幽的女聲飄了過來,我再次的睜眼,周圍被朦朧掩蓋而身邊的張諾天卻是不知去向。
我當下心慌,他的體質招鬼,我生怕他出了什麼差錯。
而這時,水麵飄過來一個曼妙的女人,聲音如同是玉石撞擊一般的好聽。
“你不要怕,這時我製造的環境。”
她麵帶善意,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個陰陽先生,恐怕不會認為有這樣的女鬼出現。
“我就是張諾天的母親。”
我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的認清楚她,是因為她的年齡和樣貌,與我印象中的女人有很大的差距。
不過卻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鬼魂,是在人的身體停止一切機能之後便停止生長了。
所以,我麵前張諾天的母親還是死亡的時候的年紀。
“阿姨。”
我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的鬼魂,磕磕絆絆的喊了一聲。
而她倒是沒有我印象中的哀怨和戾氣。
微微的笑了笑,如同是出水的芙蓉。
“我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
張諾天母親的眼神很清澈,這也是我意想不到的。
而這麼多年,要是想要找替身的話,其實輕而易舉,但是聽張諾天說,自從她母親去世之後,這裏的河邊竟然再也沒有出現過怪事。
“既然你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那為什麼張諾天不見了呢。”
我心中有很多的疑問,而她卻仿佛都能夠看穿一樣。
“相見再分開,隻會讓他更加痛苦,若今後想起我,也一定是像似難熬,還不如就這樣印象中對我沒有記憶,也省得他日後苦惱。”
若是原先,聽到這樣的話,我一定不會讚同。
但是,自從經曆過雲飛浩那件事情之後,我能夠理解,與親人陰陽兩隔的苦惱,這一麵,的確是見不如不見。
“那為什麼,你又肯見我。”
“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麵不是麼?”
張諾天的母親,在這裏居住多年,儼然不同於其他的鬼魂,頗有一種要飛仙的意思。
然而,這話可能有些誇張,但是身上的鬼氣竟然沒有一絲一毫。
我點了點頭,因為,我已經覺得犧牲自己成全張諾天,而這就代表,我很快就要跟姥姥見麵了。
“而且,我想,你可以助我超度。”
這麼多年來,既然願意久居於此,何苦現在要超度自己呢。
“不用覺得奇怪,之前我隻是想守護他長大,每逢他來這裏祭拜我的時候,我都能過看到他的成長,而現在,他已然不需要了,學會愛學會成熟,我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張諾天的媽媽像是完成了一種使命那樣,緩緩的眨了眨眼,而我卻明了於心,她一直守在這裏,也是不忍再毒害無辜的人。
如果不是太過於善良又怎麼能夠驅散冤死的怨氣。
“好,我來幫你。”
我點了點頭。
“那還有什麼話轉達給他嗎?”
隻見她搖了搖頭,然後移動在我的身邊,將手搭在我的手上,她沒有溫度,可是我卻能夠真切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你跟諾天,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你身上有作過法的痕跡,所以,一切還未有定數,我也說不準你跟諾天結局會是如何,不過,香香,你一定不要放棄。”
我知道,她已經認定了我。
而後,她不言不語的閉上了眼睛,在我麵前慢慢的消失了。
周圍的霧氣慢慢消散,我重新回到了現實當中。
“香香,怎麼這麼久。”
我扭過頭看著張諾天,這一次,他的願望恐怕是沒有辦法實現了。
“我見到了你母親。”
我將招魂幡從地上收了起來,而張諾天的表情則是表現得十分激動,抓緊了我的雙手。
“為什麼我看不到。”
可以想象,一個從未見過自己母親的人,那種對母親的思念。
就如同當初近乎瘋狂的雲飛浩一樣。
我無法說她的母親不想見他,即使是善意,恐怕也會讓張諾天難過。
“隻怪我道行太淺,無法讓你們相見,不過,這河水太涼太黑,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幫助她脫離這裏。”
我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而張諾天深沉了一下,倒是也沒有過多的不舍。
他對自己的母親是一種思念,一種寄托。
就好像是他母親所說的那樣,兩個人永不相見,總好過見一麵之後的苦惱。
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就是讓張諾天,為這一場超度盡量的親力親為。
我將帶來的香找了出來,交給張諾天的手上。
並且告訴他,沿著這河岸,插上九十九柱。
因為,我知道,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虔誠能夠比得上張諾天。
他照做了,這麼久的失憶,這麼久的不再相處,我們兩個人,之前那種激烈的感情,仿佛隨著這一場熬心的磨難當中,變得更為的平淡,卻也更加的兼顧。
他給了我,親人應該給的感情。
也讓我嚐到了愛情究竟是什麼滋味。
我望著他一次又一次彎腰下去的身影,在這個夜晚中,卻始終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光環,照亮著我。
而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不讓這個明亮的男人慢慢的黯淡下去。
更加堅定了我要為他付出生命的決定。
隨著張諾天一隻隻的香插在岸邊,我也將雙手十指按在一起,無名氏向下彎曲,轉了一個圈。
以此表示,我跟張諾天母親的通靈。
而這一場法師,就果真如同我想象的一樣根本沒有花費多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