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道:“聽聞邢姑娘年輕,小慧自來愛和同齡姐妹一道,跟著年長的師父嬤嬤她卻呆不住的。再說姑蘇城裏的蘇繡師父哪個比得上邢姑娘?”
邢岫煙淡笑道:“夫人過獎了。”說著,她又親自煮茶,茶具雖不如妙玉用的珍貴,茶也隻是中上品級的毛峰,但她一招一式從容優雅,少女一襲麻布青衫、輕靈飄逸,又見眉目如畫,十指纖纖,冰肌玉骨,讓人心曠神怡。
張夫人原來也是大家小姐,在西南呆了十幾年沒有見到年輕姑娘有這一手茶藝,一時看呆了去。
“夫人,請用茶。”邢岫煙其實是根本沒有那麼仙,隻是親自招待貴客用茶,能讓貴客舒服,就算是婉拒客人,客人一般也不至於反目。這些貴客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沒有想到她的手藝之路會這麼順利,現在,她已經有些放棄進京去遇上薛蝌那段姻緣了。她到時找個能頂事、疼老婆的男人就行了,窮書生不要。
張夫人笑著接過,說:“邢姑娘還煮得一手好茶。”
邢岫煙道:“從前跟著我一個命中貴人學了點皮毛,登不上大雅之堂。”
邢岫煙又端了茶給石慧,老實說這姑娘長得可真精致,一雙俏皮的桃花杏眼,挺鼻朱唇,嬌俏可人。
石慧說:“姐姐長得好看,又精女紅茶藝,真是妙人。姐姐你就收下我吧,你要不收我,母親也會想法子請個嬤嬤在府裏教,那我便不能出門了。”
邢岫煙不禁失笑,說:“跟著我學,原來是能出門呀?”
石慧忙捂住嘴,一雙機靈的眼珠子看向自己母親,張氏臉色微沉,說:“你就是跟著邢姑娘也得給我老實一些。”
石慧忙求饒:“母親,我會老實的,隻要不天天拘在院子裏,我覺得這裏挺好。”
張氏一行人回去後,就著手準備。
翌日,石慧就被送來了,陪伴著的還有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每天邢岫煙指點她半個時辰,又布置作業,其間,婆子丫鬟也會替邢家做些家務,又幫邢岫煙分一下線打下手,邢岫煙也沒有覺得比從前更累。
倒是石慧開朗跳脫,說起在西南時的見聞讓邢岫煙有些向往。
這天在繡房呆得悶了,下午休閑,邢岫煙帶她到蟠香寺後院走走,也沒帶婆子丫鬟。
石慧說:“你知道嗎,在苗寨裏,聽說男人才是賠錢貨!男人想要找到‘婆家’得先去那家幹三年活,幹得不讓‘婆家’滿意,三年後不留他,他會顏麵掃地,成為二手貨,以後‘嫁’不出去的!”
邢岫煙不禁撲哧一笑,這走婚習俗她在現代也聽說過,石慧見著邢岫煙沒有因此責怪她,反而和她一樣笑,心底不由更覺得她不是“俗人”,是她的知己。
石慧歎道:“可惜我們漢人女子卻是要受那些苦楚。”
邢岫煙安慰道:“小慧也別部羨慕苗家女子,其實,隻能算是各有所長吧。”
石慧反問:“怎麼會呢?明明是漢人女子吃虧。”
邢岫煙問:“你去過苗寨嗎?”
石慧點點頭,說:“父親宣慰西南諸夷,也有交好的苗寨,寨主的女兒下山來去過我們府上,也邀請我去做客。母親拗不過我,就讓人送我去玩了幾次。”
邢岫煙問:“那你覺得是苗家人生活富裕,還是漢人富裕?”
石慧想了想:“那還是漢人。”
邢岫煙說:“貧窮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漢女雖不得自由,總體生活比苗女要富裕一些,苗女看著是當家作主有地位,可家裏窮了,再有地位也不濟事。再說漢家夫妻也有那河東獅懼內的情況,將來日子怎麼樣,還是看自己怎麼過多些,而不是漢苗之別。況且,小慧心裏難道是以漢女為恥,苗女為榮嗎?”
石慧不禁一怔,她極厭惡三從四德,叛逆的時候,總是覺得苗女那種規則好,但從來沒有換個角度看,也沒有人這樣和她說。母親跟她說三從四德是美好的品德,德言工容是女子立身根本,這些話卻在一開頭就讓她心生叛逆了。邢岫煙幾下分析,卻讓她覺得頭頭是道,真知灼見。
石慧說:“我自是以漢人為榮的。”
正在這時,卻忽聽門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說:“總算聽到小妹有服人的一次。”
“哥哥!”石慧雙眼一亮,轉過頭去。
隻見院門外走進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二十出頭年紀,麵容俊美,墨發如瀑,一雙含情桃花眼,身上穿著寶藍色的長袍,腰係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