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裏除了妹妹,還有兩個外人。
一個穿著黑色製服中年婦女,戴著兩個藍色袖筒,冷冷地站在櫃台前,一臉不耐煩;一個中年人坐在長椅上抽煙,一臉漠不關心。
“哥哥,你怎麼才回來?!”
中年婦女冷哼一聲,“哎呦,正主來了呦。”
呶呶嘴,“老孫呢?說好周三上午,怎麼不見他的人?”
櫃台上放著兩個紙箱子,裏麵放著幾十條香煙。
“大姨,大叔,您倆吃過午飯沒有?俺們這裏臨近大湖,經常碰到幾十斤的大魚,飯店的燉魚頭是一絕!”孫恪臉上擠滿笑容,“我爸媽有點事,出了一趟遠門,我和妹妹在看店。”
雜貨鋪的利潤一半來自香煙,煙草局實行專賣製度,掌握了下麵小店的生死。
三岔河周邊近兩千人口,約有100老煙民;按照兩天抽一盒的速度,一天至少消耗50盒,再加上路過的司機,每天至少銷售60盒香煙。
每周三上午,煙草局派專車給客戶配送香煙,每家的種類、數量都有定數;本周孫大田入獄,雜貨鋪時關時停,店裏還有很多香煙庫存。
“來了貴客,怎麼不倒熱茶?”罵了妹妹一句,孫恪訕笑,“大姨,小孩子不懂事,您多擔待。”
搬起大紙箱,臉馬上黑下來,
“大姨,中華煙能不能少拿一點?您也知道,三岔河不富裕,鎮上幹部都抽1塊的宏圖、1塊2的大雞。鎮長、書記才抽8塊的紅塔山。”
三岔河是個農業鎮,家庭年收入不到3000元;一盒中華零售價30塊,一條就是300。
40歲以上的農民,多抽沒有過濾嘴的黃金葉,一盒一毛五,逢年過節,抽三毛紅梅;20歲的小年輕,鎮上吃公家飯,大都選擇宏圖,大雞。
石林、阿詩瑪等外地煙,都是當做禮品,貴客臨門時,或者求人幫忙,才會咬緊牙,買上一盒。
中年女子皮笑肉不笑,提高了聲調,“你們小孩子,也跟家長學會耍滑頭。隻想拿好賣的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不想要貴的煙,就一盒不要拿!我們是國家單位,不會像你們商販一樣,討價還價!”
“大姨,您嚐嚐這個,內蒙大草原上的特產。”孫恪撕開一包奶片,恭敬的遞過來,“這次特殊,您就擔待一回。最近家裏發生點小情況,父母有事外出……”
孫甜甜開始摸眼淚,語帶哽咽,“哥哥明年高考,成績在曹州一中都是數一數二,現在有課不能上,明年考大學……”
單州人最重視教育,為了進縣一中,家長不惜交上萬的擇校費;曹州一中比單州一中更難進,下麵鄉鎮學生能進去,無不是學霸級別。
想到家裏備考的女兒,婦女臉色稍霽,輕輕解釋,“不是我為難你,這是單位製度……算了,今天為你開一道口子。下次必須拿兩條中華,沒有任何商量!”
孫恪忙點頭稱是,把錢箱裏的一毛、兩毛零錢都算上,攢出400塊,留下50條暢銷款香煙。
殷勤地送兩人上車,遞過去兩罐健力寶,直到看不到麵包車影子,才重新回到店裏。
今天賣慘、搏同情,恰好碰到婦女心軟,雜貨鋪得以度過一次難關,下一次就不會那麼好運氣。
“哥哥,咱們是不是沒錢啦?沒零錢,不好找零。”
雜貨店還有一項收益,為小商小販們兌換零錢:一張一塊的大錢,隻可以換九張一毛的零錢;一毛當成手續費,熟人才能免收。
孫恪擺擺手,故作不耐煩,“吃完飯快去上學……考不了年級前三,別說是我的親妹妹!”
畢業兩年,鎮中依然流傳著孫恪的“學霸傳說”,比年級第二高50分的存在!
……
吃完午飯,和小夥伴彙合,甜甜咬著嘴唇,“小芸,我肚子有點疼,你幫我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