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魚醒來時,覺得渾身軟綿無力,她的記憶停留在昨晚敲開謝山房門那一刻,強撐著起身,敲了敲額頭,四下環顧。
黑漆雕花木床,藏青緞麵棉被,楊木八仙桌,白瓷紅梅大花瓶,炭盆燒的還旺,暖烘烘的。
唯獨不見昨晚那個小少年,隻見桌上放著碟蘿卜條、一碗黃稠小米粥,三隻包子。
白幼魚瞧了好一會,伸手捏起一隻包子,小咬一口,細細嚼著,遠山一樣好看的黛色眉漸漸皺起。
少女舌頭靈巧,味覺敏銳,在心裏做出判斷:“油放大了,該配黃醋,薑絲多了,掩了肉香,和餡裏蔥白切得不夠細碎,廚藝太差......”
將包子放了回去,端碗喝粥,蘿卜切細條,上麵撒了層薄鹽,對於白幼魚來說尚能入口,一碗粥吃剩小半時,謝山回來了。
少年推門而入,發膚帶著外麵街上的清新涼意,手中攥著兩根艾絨條,一枚老薑,放下東西,坐在她對麵,朝白幼魚招招手,算是打招呼,目光在桌上一掃,詫異問道:“哎?你吃我的粥了?”
白幼魚聞言,清淡的臉上,露出幾許不自然的神色,覺得好生尷尬。
而片刻之後,就聽少年笑著道:“哈,逗你呢,就是給你買的。”
看謝山笑眯眯的樣子,白幼魚心中微惱,悄悄把手邊那碗小米粥推遠,岔開話題道:“昨夜我們見過,青葉供奉.....哦,就是你前天夜所見的那個婆婆,說你不是凡人.......畢竟哪有凡人能養隻青蚨的....”
少女說話間,目光投向房內一盆茂盛大青葉,葉片間躺著一隻萎靡不振的蟲,隨著它的緩慢呼吸,身上一層淡淡光暈明滅不定,
“一個沒開竅的庸才,運氣好,得了一隻異蟲罷了,不頂吃不頂喝,比不上白姑娘昨晚那顆珍珠實惠。”謝山語氣頗不在意。
少女潤麗的黑眸映了一層碧色,道:“既是如此,我出十顆昨晚那樣的珍珠,你把這隻青蚨換給我如何?”
謝山很自然的拿起白幼魚喝剩的半碗粥,入口尚溫,便將小半碗灌下肚子,正聽到此言,一股腦搖頭。
白幼魚覺得無趣,想起一事問眼前少年:“你怎麼知道我姓白?”
少年吃了粥,捏起一條白蘿卜扔進嘴裏嚼著,語氣含糊而詭秘,道:“既然你問了,我也不便隱瞞,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其實....我家祖傳算命.......”
........
一陣長久沉默後,謝山覺得僵持無聊,直截了當問少女:“你怎麼會無緣無故找到我門前,又怎麼中了[小相思咒],昨晚發生了什麼,你身邊有那綠發婆子隨行,在北嶺這小地方,無論如何不該出事。”
白幼魚依舊沉默著,沉默到謝山以為她不會回答時,才聽見少女幽幽的問了句:“你相信有人能活四百多年嗎。”她語氣微妙,將一個人字咬的極重。
謝山聞言一怔,下意識想否決這種荒謬言論,市井民間多有傳聞,修士移山填海,仙壽無盡,但都是無知小民胡言亂語,自古以來修士壽數,以二百九十九為大限,任憑怎樣驚豔之輩也無法逾越。
世間修行最終境界,以[三百歲]三字命名,寄托著無數年來,修士的集體不甘無奈和期望......隻要還是個人,壽元就不可能達到三百歲。
倒是一些成精的蟲獸魚禽,修到深處,可享千年壽命,但也僅此而已,最終亦會老死,化作一堆枯骨。
但謝山前世接觸到一部分壽元之秘,一時想的深了,忘了回答。
白幼魚也不見怪,自顧自的說著,平靜的語氣之下,有絲絲的顫音,顯然昨晚之事,對這個見過大場麵的貴胄女子,也是太大的衝擊。
“你既然能接觸到修士層麵,對於這說法自然是嗤之以鼻,但你知道嗎,我真的見到了.....一隻,自稱活了六百年的......人。”
說到這裏,少女眼中有著莫測的神采,畏懼,驚歎,惶恐,厭惡,慌張.......
“唔...怎麼回事?能否跟我詳細說說?”
白幼魚所言太有衝擊力,謝山前世也聞所未聞,他的注意力被緊緊抓住。
朝陽的暖色光芒透門窗而入,如筆墨暈染般灑在少女傾國傾城的容顏上,白幼魚抬手理了理長發,寬大棉袖滑落,露出一抹如新燒白瓷的腕子,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少女陷入宛如夢魘的回憶:“我到這裏來,是為了一份修行傳承,從始境到十熄境的完整傳承,修行法門和所需資源都齊備不缺,更重要的是此道修法,與我心性根骨最為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