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揚知道自己理虧,但又不願承認自己理虧。既然老爸主動發出“和談”的信號,自己當然應該有所反應。於是她站了起來,說了句:“談什麼呀……真的沒什麼可談的……”

“你瞧你那個樣,還沒什麼可談的?”黃群仍在生氣。“我怎麼了?”小揚不服氣。“怎麼了?我看你是進入青春更年期了,怪誕!”“爸,你聽呀!你聽媽說的!”小揚叫了起來,並且臉倏地紅了。其實她並不真懂什麼叫“更年期”。隻不過偶爾聽一些“老女人”厭厭地常把它掛在嘴邊叨叨,就覺得肯定跟“例假”似的,是上帝專為懲罰女人而製造的一樁麻煩事兒,肯定不會是“好事”。“你也是的。女兒更年期,你高興?”馬揚笑著嗔責黃群,揮揮手,讓她趕緊撤出,自己也跟著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又強調了一句:“吃了晚飯,咱們再談。啊?!”

餐桌上,三個人悶頭吃飯。黃群好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讓馬揚暗中製止了。吃完飯,馬小揚挺自覺地去洗碗,洗完碗,擦幹手,卻沒有急於回自己房間的意思,低著頭,隻是在水池邊站著,而且默默地站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來說:“對不起……這一段時間,我心裏挺亂的……請你們允許我自己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再跟你們談。行嗎?”黃群忙問:“你心裏亂什麼?有男同學騷擾你?”

馬小揚忙叫:“媽!”

馬揚趕緊對黃群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再說話了。又靜默了一會兒,小揚說道:“……爸,有時候我想,人這一生,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好人,隻要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也許就足夠了……您不覺得,這個世界,缺的是真正的好人,不是別的什麼……”

黃群說:“這跟你入黨有什麼關係?”

小揚說:“也許……沒什麼關係……也許有很重要的關係……”

馬揚一聽,覺得女兒還是認真考慮了“入黨”這件事的。有一套自己的認識。還不是隨便一談就談得下來的。於是他沉吟了一下,應道:“那就先去做功課吧。做完功課,咱們找個時間再聊。好嗎?”小揚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點點頭走了。走到門口,卻回過頭來,發表了一個“聲明”:“爸,媽,有句話,我要先跟你們說清楚,說心裏話,我不是不想加入你們那個黨……”馬揚一聳眉毛,立即做出反應:“什麼叫‘你們那個黨’?”小揚忙說:“那我叫它什麼?‘我那個黨’?我現在還不是它的成員,怎麼能說‘我那個黨’?”黃群反駁道:“它怎麼不是你的?它是屬於全國人民的。你是不是全國人民的一分子?”馬小揚本沒打算在今晚“決戰”,便非常策略地閉上了嘴,並乖乖地低下了頭,不做聲了。不一會兒,房間裏就隻剩下了馬揚和黃群。馬揚似乎陷入了沉思。說真的,這麼些年,他還第一次為女兒的問題“陷入沉思”。在默默地呆站了一會兒後,下意識地走到窗前,似乎是想躲開背後的那點光亮和嘈雜,去借助窗外那一片模糊和單一,來澄清隱隱乎乎遮蔽在女兒身上的那層似薄又厚、似輕又重、似單一又複雜、似“不足掛齒”,卻又“事關大局”的霧障……首先要確定的是,這真是一層“霧障”嗎?不要人雲亦雲……想一想……徹底地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