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的嗩呐聲隔著將軍府的回廊一直傳到後院裏,幾個丫鬟喜娘把門拍得咣咣響,喜鵲簡直都要哭了,一疊聲地叫著小姐。
陳若弱抱著白糖窩在床底下,半臉警惕,她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過不多時,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更加警惕了,死死地抱緊了懷裏的白糖,白糖被她勒得難受,忍不住喵嗚喵嗷地叫了起來。
門外的男人顯然比丫鬟喜娘沒耐心得多,他壓著脾氣哄了幾句,還是哄不開門,索性抬腳一踹,轟隆一聲,新打了沒多久的黃花梨木門被踹得四分五裂,陳若弱愣是躲在床底下一聲沒吭,奈何懷裏的貓不爭氣,聽見動靜,揚聲喵了好幾下。
“陳若弱,我再問一句,你出不出來?”踹門進來的男人壓著火氣問。
喜鵲聽著這話不對,連忙上前行了一個禮,“將軍,小姐她隻是心裏頭沒底,您好生好氣地跟她說,她會明白的……”
陳青臨抬手把桌上的茶盞砸了,冷笑道:“我要什麼好生好氣跟她說話?花轎都到門口了,這個時候說不嫁,我看她是腦子讓貓給踹了!她明白,她明白個屁!”
陳若弱按住懷裏不安分的白糖,垂著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怎麼著不明白了?哥你瞧我這樣兒的,到了顧家,蓋頭一掀,還不把人家顧公子嚇哭咯,與其嫁到人家家裏,受人家的氣,我還不如一輩子不嫁人,你以前還說養我的……”
“他倒是敢!”陳青臨一拍桌子,“你以為這婚事是你哥哥騙來搶來的?告訴你,這是哥用實打實的軍功給你換的,哥哥不要賞賜不要爵位,給你求了這麼一樁親事,聖上爺親自點的頭!你嫁過去之後,顧家人隻要敢給你半點……一點臉色看,哥哥拿刀活劈了他!”
“人家顧公子又不欠我,你還拿聖上壓了鎮國公府,他指不定心裏怎麼想呢,我嫁過去,他也瞧不上我,最好就是把我當觀音菩薩供著唄。”陳若弱的語氣漸低,尾音裏幾乎帶上了哭腔。
陳青臨一時啞然,他摸了摸鼻子,沒什麼底氣地說道:“二丫,你總要嫁人的,這是哥哥能給你找到的最好的親事,娘為你的婚事,臨死都安不下心,你就當成全哥,以後在婆家過得不高興了,哥就帶你回來,你不是一直想回西北嗎?你……”
“別說了,我嫁還不成嗎?你把你那刀給我帶上,要是人家顧公子氣急了想打我,我拿著也好防身。”
陳若弱抽了抽鼻子,小心地從床底下伸出頭來,她半張臉上蔓延著暗紅的胎記,幾乎猙獰,另外半張則是脫殼雞蛋般的光滑白皙,陳青臨看久了,也不覺得醜,黝黑英俊的麵龐上滿是笑意,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腦袋。
“誰說的,我們家二丫又沒醜到家,讓喜娘給你把胎記蓋一蓋,粉撲個滿臉的,聽說那些讀書的公子哥兒大多是短視,也許黑燈瞎火的,他看不清楚你長啥樣。”
陳若弱躲開他的大手,被他這話說得都快哭了,喜鵲見狀,連忙推著陳青臨出去,“將軍將軍,再不給小姐收拾好,可就趕不上吉時了,您還是快別惹小姐了。”
陳青臨出去了,叫來兩個人臨時搬了一道門過來裝上,陳若弱坐北朝南,對著梳妝鏡,索性閉上眼睛不見為淨,全福的喜娘滿臉笑意地攏起她的長發,撲上細粉,絞了利線,小心地為她開臉。
“二娘子的頭發真好,長到腳踝了也不見分叉,又烏又厚,老身梳過的新娘子裏,就二娘子的頭發最漂亮了。”梳發的喜娘恭維地笑道。
陳若弱半臉麻木,還是喜鵲見狀,替她道了謝,又取了厚實的紅封賞了喜娘,幾個丫鬟取了鳳冠霞帔來,熱熱鬧鬧地給陳若弱換上了。
正是這會兒,外頭一陣喧鬧,陳青臨拍了拍門,急聲道:“好了沒有啊?顧家的人來了!”
陳若弱正被喜鵲按著撲粉,一手還抱著白糖擼貓毛,聞言揚聲道:“沒好,找刀呢!”
陳青臨頓時恨不得把刀揣進她肚子裏去,“你給我快點!”
話音未落,就見走廊盡頭一大幫子人喜氣洋洋地擁了過來,他也顧不得催裏頭了,幾步上前,橫在了房門口。
“陳將軍,吉時已經讓你們耽誤得夠久了,就別再折騰我大哥了,還是趕緊請新娘子出來吧。”為首的少年生了一雙漂亮的杏眼,衣裳是鮮亮的錦緞,俊俏得讓人眼前發亮,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帶著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