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懷走出樞密院時,頭頂的太陽灼燒著紅甲,看著院中的日晷,離出征隻剩下了半個時辰。
“阿郎,您的行囊,孫常隻恨自己不會武...”宮中的人飛奔回府報信,孫常便替趙宛如將行囊送到樞密院給她。
“十三將馬借給我,我回去一趟。”
“將軍,大軍馬上要出發了!”手下的步兵將領提醒道。
“駙馬府就在宮城腳下,不會耽擱太久的。”
久不曾騎馬,如今騎著棕馬一路飛馳,馬行街上的行人聽著急促的馬蹄聲紛紛朝兩側避讓,避讓之餘不少人指著背影怒罵。
“這是哪家的小將軍?”
“看著有些麵熟啊。”
“皇城腳下當街縱馬還有沒有王法了!”
馬兒粗喘著氣,呼哧呼哧個不停,駙馬府大門口湧進幾陣熱風。
—哢哢—哢哢哢— 盔甲抖動碰撞在一起發出聲音,長勒靴踏著青草邁向院中的青石路——噔—噔—噔— 跨上了台階,三步並作兩步。
開門與關門的聲音緊連,院中房門緊閉,幾個女使站在廊道處打轉。
阿柔捧著雙手放在胸`前,一副仰慕的神情,“哇塞,咱們家姑爺穿軍裝好好看呀,比那些長著胡子的大叔英俊百倍!”
“別犯花癡,行軍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
七月的太陽即使過了正午也依舊熱的很,盔甲內的衣襟已經濕透了,她握著佩劍取下頭盔,汗水從順著她的臉頰不停的往下流。
紅色的山文甲頭盔上有幾抹濕痕,靜靜的立在案桌上,藍色纓飾垂散在一旁。
在見到妻子的那一刻,她臉上的局促便全都化作了溫柔,厚厚的鎧甲下仍可看見她因喘不過氣而起伏的胸口,眼底的柔情,無法與身上堅硬的盔甲所聯想。
當李少懷依舊用著微笑與溫柔想要開口說話時,圓領處的衣襟被人用力攥住,感受到了手臂稍的用力她低垂下頭,剛開啟的朱唇便被另外一雙紅唇堵住,微冷的柔舌滑入,將她口中的燥熱驅散。
小心點覆上雙手,與之回應,一刻也不想失去。
窗外的太陽慢慢向西邊推移,吹過江麵的夏分帶著幾分潮濕卷入了院中,樹葉交疊摩挲,吹落。
分離就在眼前,她怎會不心痛,喜事的高興並沒有餘留多久,出征的消息便狠狠給了她一擊。
她有些後悔了,明明自己才是最討厭分離的人,可每次都要將分離時的不舍小心翼翼掩藏著,痛苦著,忍受著。
南方的暴動,超出了她的預料,這或許是一場被史官寫入史冊的惡鬥,她不在乎史官怎麼評判自己,怎麼提筆寫自己,但是她怕,她怕她也被寫進了書裏,止於此。
閉目投入擁吻的人,眼角處不斷湧下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頰滴落到她的盔甲上,柔弱穿透不了她厚重的衣甲,卻能深深的滲入她心中。
趙宛如輕喘著氣,似沒力的軟趴在她的懷中,聲淚俱下,堅強,又那麼柔弱,是苦澀,是委屈,“我相識你多久,嫁你多久,一日十二個時辰,可我離你最近的時候,都不會超過半日,東京城才不過十幾裏,而那堵牆就像是千萬裏的天塹,你才回來多久啊,為什麼又要去廣南那麼遠的地方。”
盔甲的堅硬,讓她不得不小心的摟著她,她的每滴淚水對於李少懷來說,都像是刀子,一刀刀刮在她的心口。
別人隻知道李少懷仕途遷升之快,官運亨通,別人隻以為她是沾了大公主的光,但他們不知道,這奪權之路,是她用命走出來的。
她伸著穿戴護臂袍肚的手,攬過她耳畔的秀發,“我答應你,即便天地崩塌,我也絕不會先離你而去,哪怕是苟且偷生,隻要你還在,我便不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