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的虛名,更不必在隻有你我二人之時表現得如此小心試探。你的那些刻意迎合,有幾分是出自真心;乖順與聽話,又有多少是出於畏懼與妥協;抑或是如藏拙的武功一般,統統隻是一種偽裝——這些我都不在乎。”
他嗓音裏摻雜進略微沙啞的低沉:“我從未小看過你,所以對於這種叔長子侄的遊戲早已膩煩,裝什麼呢,你我都知自己有著一張什麼樣的臉。”
他屈指彈了她的麵皮,像是那張皮很厚一般。“平日追殺算計本就防不勝防,你我既已聯手,無謂在彼此之間找麻煩。我安排你所做之事自有我的道理,除此之外,我不去幹涉你,你也收起那些鑽研我的機心,兩不妨礙不好麼,何必裝模作樣互為迎合,浪費時間。”
伍雀磬自以為心中有股很剛強的信念,當真聽了這番話,才發覺是多麼外強中幹。正如她出了熱鍋闖進風口,看起來通身熱氣騰騰不懼嚴寒,可其實叫冷風一吹,倒是比尋常之時更令自己無以忍受那份反差。
她揪著他:“馬叔叔是要教我如何與人相處,那我似乎更該指正你,沒人會在利用他人之際同時標榜自己的不耐與嫌惡。若我想借助一人之力,定會好聲好氣籠絡他,細水長流引誘他,正如這些時日我對你所做一樣。因為有所圖,所以不惜虛以委蛇,而最蠢的,卻是連假麵都不願維係,似你這般一口將我的曲意討好貶做一文不值。”
“所以這話已經說明白了?”馬含光問她,“若無歧義,可以放手了吧?”
“不,這次我沒錯。好不容易能被馬密使高看,我若連孰好孰賴都不會分,對得起你那些青眼有加麼?你的確從見麵伊始就逼我練武,手段之惡劣從頭到尾也根本沒變過。我說你變了,是因為你曾試圖要修補過與我的關係,就在荊湖分壇,並無大獻殷勤,卻已經開始對我循循善誘。那些才是利用人的技巧,端起一張春風化雨的假麵,無論我如何裝傻充愣都忍著脾氣不再下狠手。為什麼呢,因為我軟硬不吃,因為你終於也發現我並非一無是處,且值得你費些耐心軟硬兼施。然而這些耐心為何在離開荊湖之後卻又日漸耗盡,終於近日煙消雲散了呢?”她踮起腳,極力仰望入對方眼底,那是一雙幽深且並無避退的眼,冷得人反而不能去迎視,更不願細究當中死水一般的平靜。
伍雀磬並未能如自己所言將對方一眼望穿,她言之鑿鑿,所憑,卻不過是一股上輩子雖死未消的信念。
“因為馬叔叔終於開始考慮起我的立場,如若能從最初便認清現實,總比深陷蜜糖所裹的利用來得慈悲。你想讓我忌憚你,融洽相處隻會生出虛偽的信賴,這些足以毀掉一個人,你卻終於不想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