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了年,街上人很少。也是,忙了一整年,好容易才能在節後閑下來,男人們懶懶地橫在炕上睡大覺,他們的女人則在廚房進進出出地走動,不妨頭,剛燉好的肉被臭小子偷吃了一塊,女人拿起擀麵杖佯裝要打……

這樣平靜美好的生活,我也有過。

蘇媯和薑之齊並排坐著,自出府後,兩人就都不說話。薑之齊最近好像很忙,他的精神很差,眼下的陰影清晰可見。

“如果你答應了無情,我會讓你走。”薑之齊看著車外的街景,他將兩隻手捅進袖子裏取暖,有意無意道:“為什麼拒絕,無情哪兒都比姓薑的姓王的強,我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女人看不上他。”

蘇媯也看著窗外,她在等著路過南街的陳記油鋪,不知道一會兒能看見誰。

見女孩不說話,薑之齊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可話卻狠:“如果看不上他,就不要利用他,最好連話也不要說。我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好兄弟,誰要是敢傷他,無論她是誰,我都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七娘,你聽懂了嗎?”

“哦。”兩邊的窗子都開著,蘇媯打了個寒顫,鼻子有點堵,估計要生病了。

“你真的,不會和他走?”薑之齊見女孩沒什麼反應,不禁又問了一遍。

“死都不會。”蘇媯使勁兒搓了下被冷風吹涼的頭,淡淡說道:“你怕你兄弟受傷害,就別叫他出現在我眼前。”

“那可不成。”薑之齊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半月後夕月國的特使會來長安,現在外邊非常危險,尤其是你蘇媯,更危險。”

蘇媯想起清蓮的話,不禁冷笑道:“我不相信有人會有通天的本事,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殺我。”

薑之齊歎了口氣,失神喃喃道:“她的本事,連父皇都要忌諱呢。”

忽然,薑之齊暴喝一聲:“白瑞停車!”

蘇媯皺眉,眼見著陳記油鋪馬上就到了,難道薑之齊後悔了?

“怎麼,您不想去了?”

薑之齊臉色很難看,眼中充滿了暴戾之氣,他隻顧著自己下車,冷冷地對蘇媯道:“一會兒讓白瑞陪你進十二樓,無情會在暗中保護你,本王不能去了,替我向辛左問好。”

蘇媯抿著嘴兒偷偷一笑,你不在更好,趕緊滾。

車又往行進了,誰知道薑之齊抽了什麼風忽然不走了,理他呢。記得之前去十二樓要經過不少鋪子,是有那麼一家陳記油鋪,那時候心情每天都不好,根本不會注意油鋪前站著誰。

雪天路滑,白瑞將車趕的很慢,這正好稱了蘇媯的意,遠遠地看見一個黑布招牌,上麵隻有一個字‘陳’。蘇媯幾乎要趴在窗子上了,她的心跳的很快,清蓮能在王府藏了這麼長時間而不被人發現,已經夠厲害了,她背後的主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油炸香幹的味道飄進車裏,中年掌櫃熟稔地用長筷子翻麵,他腰上係了塊滿是油點子的圍裙,不時 回頭嗬斥店裏的小夥計跑勤快些。中年人看起來很不耐煩,他不經意間和車窗上趴著的女孩對視了一眼,誰也沒看到,油鋪掌櫃偷偷笑了一下。

主公,竟然是張甫明!

兩年前她幾乎腐爛在冷宮,是張公公用一具女屍把她給救走,同樣也這位無所不知的張公公,告訴了她換臉秘聞。清蓮居然是張甫明的人,她藏的好深。

蘇媯軟軟地歪在背靠上,如此說來,清蓮的話就是可信的了,那天德妃果真來了王府。一股疲憊感向女孩襲來,進王府半年多,清蓮必定將自己在府裏的一舉一動都報告給張公公了吧。公公,當初您賭咒發誓說要代替父皇來疼愛我,可您卻眼睜睜看著我在府裏受辱,哼,您可真疼月兒啊。